我的爷爷,名字叫做邓涛。
这两个大字清楚地写在那本黑色日记本的扉页上,字迹清秀,让我有些诧异。
我的爷爷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军杆子出身,当年军阀混战末期的时候还跟着瞎胡闹过一段时间,这些也只是听父亲讲的,也未知真假。因为他去世的比较早,让我无法在懂事的时候向他求证其中的具体细节。现在细细想来,童年里印象中的爷爷就是一个喜欢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边的小老头。
应该说他的样子倒是跟所谓的当兵的扯不上任何关系。
虽然对他的了解不多,但是这本日记我却是兴趣十足,说不定还能从里面得到一些那个时候爷爷碰到的奇闻异事,对我这种求知欲和好奇心无比强大的人来说自然是个好东西,回到家的当头我就泡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记载的满满一张,不过字迹还算清晰,我皱着眉头看了下去,却越读越是有些奇怪,看完第一页的时候我停住了,有些怀疑的仔细看了看日记的粘合处,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记载的事情有些太过突兀,就好像爷爷是临时起决定来写这本日记的。其实想想也能够明白,那个战乱时期,自保尚且余力不足,哪有人天天有空来写什么日记。我拿到的这本日记,记载的却并不是他当兵时候碰到的事情,相反,却更像是他当兵以前遇见的事情。而且,我总觉得是什么事情影响了爷爷的想法,让他不得不把这件事情记载下来。
我仔细看了看,除了日记最后面被我暴力扯掉以外,其他地方似乎都没有被撕下纸页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本日记从一开头就有些突然蹦出来的味道。
我重新看了遍第一页记载的东西,想要找到促使爷爷写下这本日记的关键点,而事情的起因,似乎是一次误打误撞的见面过程,而就是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三个爷爷觉得奇怪无比的人。我想,或许就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让当时的爷爷有了记录下这一切的想法。
为了保证弄够弄清日记上的每一处内容,这里我将换用第三人称来给大家还原一下这本日记上记载的事情。事实上,这本日记上记载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有些恍惚,仿佛在看一本志怪小说,可是却又不得不相信里面的说法。尽管爷爷的说法会有夸大的嫌疑,但是我相信他不会无聊到编出一个漫长的故事来娱乐别人。
那个时候的邓涛年纪不大,大约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民国年间,军阀混乱,正是四处交战的时节,各处地方百姓均不太平。年轻气盛的邓涛,却是做了一份在当时相当有前途的一份工作——山贼。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话一点都不空虚,尤其是在战乱的时期,人人自危,更是只要能够吃饱喝足就算是菩萨保佑了。只是那个时候我的爷爷却是混迹在陕西渭河附近,可能你会问:穷乡僻壤的,怎么往西北在跑?
其实以前就说过,穷山恶水也有养人的办法。更何况陕西曾经是多朝古都,墓葬无数,很多人就以此发家,谋生糊口,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只是我的爷爷当年却没有进入这口行当,他自知没有这能力,也不往那上面下功夫,反倒是直接跟了别人一起投奔了当时落山为王的一伙山贼。
渭河平原和盆地地处关中要塞,西起宝鸡,东至潼关,南接秦岭,北到黄土高原,号称八百里秦川。关中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十分适宜耕种,这里久而久之也就发展成了重要的交通中心。只可惜民国时期战乱四起,农民往往辛辛苦苦耕种一年却颗粒无收,老老实实的当个良民实在不是什么好生路,所以才有了那么多青年壮力投了军阀而去。
那个时期,有枪你就是爷,完全不会听从上面的什么号令,军阀割据,混战无数,大量的人民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邓涛当年就是从家里逃荒出来,刚好在陕西境内碰见一老乡,被他劝说合计,投奔了当时占着秦岭一座山头的小山贼头子。
山贼山贼,什么叫山贼?无非就是占山为王,种树设卡拦路打劫人钱财的一路悍匪。这样的悍匪在当时的关中地区是非常猖獗,专门打劫路途经过的过往商旅,路人游客,心情好了只拿了你财物便回山修养,心情不好绑到山寨里勒索绑票拿了钱还直接给你撕票。
邓涛加入这山寨不久,没有什么说话的分量,更是连一把汉阳造都分不到手里,他只能眼红的看着别人手里宝贝似的铁疙瘩流口水。当时他的想法也算简单,好好干,混出头,拿把枪赚到钱回家取个漂亮媳妇。
这伙山贼一共二十来人,人数不多,装备却勉强过得去,大约十多把汉阳造,其中的几个头子更是人手一把王八盒子,这在当时的情况下依赖熟知的地形已经是一股不错的战力,靠着打劫过往行人,山林野地里打些野味勉强能够度日。
山寨大头领名叫黄天豹,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据说曾经是在江苏军阀头子齐燮元手下当过兵。至于为何会沦落到这里落草当了山贼,也是说法不一,有人说是因为抗命当了逃兵,偷了枪逃跑至此;也有人说是被他同乡暗算,诬陷贪了军饷,只得落草为寇。当然这些统统只是其他山贼聊天打屁时说出的闲话,当不得真,唯一让邓涛印象深刻地,却是黄天豹脸上那一条从左边眉毛斜向下滑至下巴的大刀疤,看上去端得是吓人无比,一眼看去就让黄天豹此人蒙上了一股煞气,他也因此落下了一个外号黄刀疤。
黄刀疤最早是跟令外一人落难至此,这却是确信无疑,不过好歹两人手里有着现成的军火,这可是比当时的袁大头还要有说服力的不少,就凭借他当时手里的这点东西,也算是东拉西扯,组齐了一只闲散的贼兵队,在这山上安顿下来。邓涛的那位同乡刚好是认识这山上的一位说的上话的小头子,也因此被拉进了团伙。
日记本的开头,是发生在他加入这伙山贼不到两个月的一天。那天正是盛夏,邓涛躺在大树的阴凉下喘着粗气,抱怨着这狗日的天气,却不想突然听到了几声奇怪的鸟叫。
“叽咕叽咕,咕咕咕。”他马上翻身而起,轻轻一跃,提着一把长约一尺的柴刀便蹦跶着下了大树。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却是欢呼雀跃,激动的不行,因为黄刀疤前几天就曾经说过,如果再碰见过往的肥羊的,就留下一只让他写下投名状。
什么是投民状?就是确保你是忠忠心心加入我山贼的东西,手上没动过刀,没碰过血的人不牢靠,必须要杀过人才能够算是山贼内部的一员。不然,连枪都没得发,只能领到一把小小短刀。
而黄刀疤要的投名状,就是你亲手割下的一颗项上人头。
只有在他面前杀过人,黄刀疤才能相信你,分给你一把做梦都想要的汉阳造,这也就是邓涛为何如此激动的原因了。只是这激动之中,多少带有几分恐惧,他本来只是落难逃荒至此,却从没有亲手杀过一人,此时竟然要面对面取下一个人的首级,如何不让他心慌。
但是他却没得选择,因为那个时候的人们,不杀人,只能被别人所杀!
刚刚那几声奇怪的鸟叫,其实却是山贼们早就商量好的约定信号,意思就是有买卖上头,准备集合动手干之了!
邓涛拖着短刀飞奔了大约半里路,终于是赶到了约定好的集合地点,一个巨大的石榴树下。此刻石榴早已结果,却没成熟,绿油油的挂在大树上,颜色比那叶子却还是要翠绿上几分。
他赶到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人潜伏在了那里,还欲再往前跑上两步望着地下看个究竟,却被趴在地上的一人抬腿就是一脚踹到:“趴下别动,给老子安安静静的待着,看看再说!”
踹倒邓涛的,正是黄刀疤,他的那条刀疤早就结痂掉落,只留下明显的紫红色肉片证明着曾经的往事,他一发话,所有人都是不再说话,匍匐在地上,定定的看着不远处山道上的几个黑点。
邓涛却是摔得不轻,只是他没有抱怨,只能拍了拍脸上的飞灰,慢慢的往前挪了两步。
山道上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邓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发现这三人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大家都知道这一带山贼众多,往往都是逼不得已才从这经过,行色匆匆,从不过做停留。可是看见这三个人的样子,却是让人心中实在疑惑,他们不仅不快步离开,竟然走的比散步还慢,也不知道是在干些什么。
“大鹏,你眼力最好,你给老子看看,那几个人在干嘛,怎么慢吞吞的,莫非是外地人不小心闯到了这里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黄刀疤此刻发问的是一个瘦小的矮个汉子,脸型消瘦,下巴尖细,天生一副贼眉鼠目的样子,他的眼睛黑黝黝的颇为有神,此刻正不停地打着圈圈转着,似乎在看些什么。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汉子,名字却叫做大鹏,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不过邓涛却是知道,大鹏的眼力却是极好,数千米外都能够分辨出人手上拿着的东西。只是他也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什么东西,一旦靠近了他,他反倒是看不清那个东西了。
其实这个人在现代就是一种常见的眼科病,就是所谓的远视眼,看远处的东西异常清晰,但是一旦到了近处却又模糊不清了。此刻,远视眼的大鹏却发挥了他这不完美的能力的长处,盯着那几人打量了半天:“三个人,没有看见武器,其中一个人手里提领着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不像是赶路的商人,反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黄刀疤听到这里,双眼精光一亮,小声吼道:“胆子不小啊,敢来老子的地盘找东西。从来都是老子抢人家东西,都没有别人抢我东西的,也不问问老子手里的枪答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