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虎大吃一惊,心道:“这军官姓翦,莫非就是新任御林军统领的翦长春?”翦长春本来是太子府中的武士总管,太子做了皇帝,他也跟着升任了御林军统领,武功深浅未知其详,但以职位而言,则是在京师武士中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但这个书生和他说话的神气,竟然满不在乎,反而是翦长春对他颇为恭敬。张玉虎猜想不透,不知他是什么来头?
七星子道:“还有十招,暂且记下。回头再跟你打。”说话之间,只见那个少年书生手持折扇,摇摇摆摆,走下了石阶。忽听得一声叱咤,孤云道人与屈九疑双剑齐出,向那少年书生攻去,他们一来是气愤这书生口出大言;二来是怕张玉虎乘机动手,故此抢在前头,替他们的师叔抵挡。
那少年书生毫不理睬,目不斜视,仍然是不疾不徐,摇摇摆摆地向七星子行去。孤云道人长剑先到,七星子忽地叫声:“不好!”但见那少年书生手腕一翻,快如闪电,连张玉虎也还未看得清楚,孤云道人的长剑已到了他的手中,“咔喇”一声,竟然被他折断了!屈九疑剑法高明得多,一见不妙,立即变招,那少年书生轻敌过甚,只道屈九疑的武功与他的师兄也差不多,一出手没有截着,只听得“刷”的一声,屈九疑的剑尖穿过了他的衣襟,屈九疑这一招用尽平生本领,而且又有趁着这少年书生与他师兄纠缠的时候,本以为非中不可,哪知却仅仅沾着他的衣裳,心中方叫“可惜!”猛听得那少年书生大喝一声:“撒手!”扇子一合,向他手腕一敲,来势不见得怎么猛烈,但凭着屈九疑这副身手,竟然闪避不开,但听得“卜”的一声,正敲中了他的虎口,屈九疑剧痛如割,急忙斜跃倒纵,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屈九疑的长剑已被他夺到手中,同时孤云道人也被他一脚踢翻了,好在屈九疑倒纵得快,这少年书生的连环飞脚,仅仅踢翻了他的师兄。
七星子一见这个少年书生,不过是在两三个照面之间,便将他的两个师侄打得一败涂地,这才大吃一惊,不待那少年书生走到跟前,急忙抢先出手,一招“青丝覆额”,拂尘展开,向着那少年书生迎面一拂,那少年书生哈哈一笑,不躲不闪,反而仰起头来,忽地运气一吹,将拂尘罩下来的万缕千丝,尽都吹散,没有一根沾得着他。七星子久经大敌,这一下子虽然颇出他的意外,但却并不慌乱,长剑跟着刺出,不过,他在百忙之中,却忘记了这柄长剑刚才已被张玉虎截去了一截剑尖,成了钝剑,那少年书生含胸凹腹,七星子就差了这么半寸的一截剑尖,没有刺中。
那少年书生冷笑道:“老道士,你也接我这招!”扇子一起,停在半空,似点似戳,七星子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见他来势不定,一招之中,竟似藏有许多奥妙的后着,当然不敢贸然接招,只好凝神静气,静待他的变化,哪知这少年书生似虚似实,正是要用这把扇子吸引他的眼光,他扇子微微一晃,七星子的目光不由自已地跟着他的扇子移动,陡然间,忽听得他一声怪笑,左手提着的那柄长剑倏地从扇底穿出,向上一挑,正是刚才七星子所使的那一招“横指天南”,七星子猝不及防,饶是他闪避得快,但听得“当”的一声,头上簪髻的一股银钗却已被他削落。
那少年书生哈哈笑道:“如何?我说你的剑法没有到家,你不相信,如今你该相信了吧?刚才你若是这样的出招,那小子如何能够闪开?”七星子大怒,拂尘一展,便待和他拼命,那少年书生却不接招,向后退了三步,忽地将手中那柄长剑抛出,说道:“换过你师侄这把剑吧,你那柄剑不顶用了!”七星子气得心肺欲裂,但那柄剑来势极疾,他纵然不忿,也只好将钝剑抛出,挡它一下,那少年笑道:“接下来吧,我还要见识你们武当派的七十二手连环剑法呢!”
七星子怒极气极,反手一抄,撮着了剑柄,立刻进招。那少年书生却是气定神闲,右手轻摇折扇,左手忽掌忽指,竟然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来抢七星子的长剑。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本来是每一个学武的人都学过的,而且是迫不得已时才使用的。但这少年书生的空手入白刃功夫却自成一家,奥妙难测,而且其中还杂有点穴截脉的功夫。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本来可用兵刃招架,却偏偏以空手对敌,这分明是有意卖弄功夫,并且是对七星子的一种蔑视。
七星子被他激得大怒,心动气浮,那凌厉之极的连环夺命剑法非但被他一一化解,而且好几次险险被他点中脉门。七星子的拂尘又被他的折扇克住,任凭拂尘从哪个方向拂来,总是被他的扇子轻轻一扇,就将尘尾扇得飘飘散开。但他的扇子却只是用来克制拂尘,并不用来攻敌。七星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强敌,不由得收敛了怒气,认真应付,霎眼之间,双方走了二三十招,七星子竟然被他迫得步步后退。
那御林军军官笑道:“乔世兄,时候不早,武当剑法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看头,不要再缠下去吧。”张玉虎心中一动,想道:“莫非他就是那厉抗天的少主人?”心念方起,只听得“嗤”的一声,但见少年书生一抓撕下了七星子的一幅道袍,右手的折扇疾的向他的天灵盖敲下。
幸而张玉虎在旁监视,一见不妙,立即腾身掠起,缅刀扬空一闪,一招“铁锁横江”,立即劈下,同时左手骈指如戟,使出“一指禅功”,径点他的手腕,那少年书生反手一搭,铁扇搭在他的刀上,张玉虎那强劲之极的突袭之势,竟然被他轻描淡写的一举化开,张玉虎骈指一戳,又被他握拳一挡,戳不中手腕,却戳中了拳头,但觉所触之处,有如铁石,两个人都低低“咦”了一声,各自斜跃三步,原来那少年书主的拳头,也被他戳了两点红印。
七星子一看,见是张玉虎给他解救,“哼”了一声,说道:“还剩下的那十招,就此作算,那条玉带,我却还要向你讨回。”张玉虎笑道:“打完了这一场架,咱们再算账还不迟。”那少年书生见他们吵嘴,哈哈笑道:“你们都是釜底之鱼,还吵些什么?”身形一动,折扇一合,出手如电,张玉虎与七星子都觉得对方的扇头指到了自己的要穴,七星子用拂尘一挡,张玉虎则用“穿花绕树”的身法避开,那少年书生笑声不绝,转眼之间,已接连下了十几次杀手辣招!
但七星子功力深湛,张玉虎所学极杂,合二人之力,那少年书生却也不易得手。激战中张玉虎忽地喝道:“乔家小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入中原!”那少年书生只道无人识得他的来历,忽听张玉虎喝出他的姓氏,不觉怔了一怔,张玉虎一招“排山运掌”,使出大力金刚掌的功夫,掌力端的似排山倒海般地突然攻到,那少年书生飞身急闪,只听得“刷啦”一声,七星子的拂尘,几根拂到了他的面上,登时脸皮破了几处,现出了几道淡淡的血丝。张玉虎笑道:“贵管家正在给你说亲,你破了相,可就不好作新郎啦!”
那少年书生勃然大怒,左手一勾,七星子的拂尘尚未收回,却已被他抓住,张玉虎一刀疾劈,被他扇子格开,七星子几十年精纯的内功,双足一登,有如铁铸一般,那少年一抓之下,未能将他的拂尘夺去,突然横掌一拂,七星子的手腕有如给利刃割了一下,跄跄踉踉的倒退几步,但见手腕被拂之处,俨如火烙一般,也起了几道红印。
这刹那间,那少年书生已向张玉虎接连下了几次杀手,张玉虎独力难支,连连后退。那少年书生这才冷冷笑道:“我正要收拾你们这班自命名门正派的弟子,看看你们中原武林,有些什么人物!”张玉虎暗暗吃惊,心道:“原来他果然是厉抗天的少主人!少主人已然如此,那乔家老贼想必更为厉害,看来非请我的师父出山不可了。”心神稍乱,几乎给他扇子打中命门要穴,幸亏这时七星子一退复上,用了几招凌厉之极的剑法,这才将他的攻势阻住。
激战中忽听得战马嘶鸣,蹄声有如急雨,自远而近。客店内这几个人都是江湖上的行家,一听便知道有大队的官军,即将开到。张玉虎扬声叫道:“周二哥,你先回大寨等我!”那少年书生冷笑道:“你还想走吗?”扇子一摇,扇开了七星子的拂尘,左手一张,一记劈空掌向张玉虎扫去,张玉虎刚才试过他的掌力,并非高得很多,立即挥掌硬接,暗中运上了金刚掌力,哪知这少年书生的内功独成一家,已练到可以将内家劲力收发随心,刚柔互易的地步,张玉虎以最刚猛的金刚掌力硬接,陡然间乍觉得对方的掌力消失得无影无踪,收势不及,身子前倾,饶是闪避得快,肩头亦已被他的掌锋扫了一下,登时火辣辣作痛,幸而张玉虎懂得瑜伽术收缩肌肉的功夫,要不然琵琶骨必将碎裂,多好的武功也将废了。
那少年书生施展武功绝学,一扇一掌,便将七星子与张玉虎压在下风,而且封住了他们的退路。御林军统领翦长春叫道:“乔世兄,你专心对付这两个人,其余几个小贼交给我吧。”孤云道人与屈九疑双双抢上,要救师叔脱险,被翦长春截住,立即混战起来。
孤云道人的长剑刚才被那少年书生折断,只得空手对敌,翦长春有意卖弄功夫,也不拔出兵刃,单掌护胸,左掌左起右落,画成圈花,一招“黄莺落架”,孤云道人被他掌势一圈,解拆不开,翦长春穿掌一夹,只听得“咔嚓”一声,孤云道人的腕骨被他夹得登时脱臼。屈九疑大惊,飞身急上,双掌一分,右手握拳,当胸直捣,左手骈指,戳到翦长春额上的“太阳穴”。翦长春喝声“好招!”将护胸右掌一翻,倏地抓着了屈九疑的拳头,向前一送,屈九疑立足不稳,被他推出了一丈开外,孤云道人右臂脱臼更是应付不来,仅仅两个照面,便被翦长春抓着了后心,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