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的栖息地,往往鬼气浓郁强烈。
江应鹤进入古墓之后,被“客栈”的小鬼带到了一个墓室之中,上方摆着一个庄重大气的棺材。
……还真是别出心裁,不走寻常路。
这家客栈的收费比较奇怪,鬼修自然用不上人间的钱物、也不会收取修真界的灵石,那掌柜的看了他几眼,似是想将他脸上的面具要去,但是犹豫一番,又只是要走他袖子上的一块红衣。
他的衣袍虽是法器,但也有很多件。江应鹤虽然诧异,但并未犹豫,将衣袖撕开一块,交到了掌柜的手中。
他观察了一番周围,感觉自己勉强算是融入群体之中,并不算是太扎眼,才随之进入墓室,坐在了客栈的棺材里。
刚刚坐下,江应鹤便伸手将忘尘剑凝聚出来,目光停驻在寒玉镜石上。他稍稍犹豫,随后抬手将这剑坠扯了下来,本想放进储物戒指里,但觉得如果这剑坠真的能追踪他的位置,那么只要在他身边,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江应鹤反复踌躇,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将这件先天灵宝从编织出的剑穗中取出来,随后注入灵力,将这件本是宝物的东西一点点破坏掉。
镜石的内部结构并不坚固,让充满寒气的灵力进入内中后,便如遇火之冰,寸寸崩塌消散,不多时就失去了一切灵气波动。
江应鹤看了镜石一会儿,轻轻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将这东西收进了储物法器之中。随后再开始思考老板娘跟他说的那些话。
“你能品尝到甜味,显然不是无情之人。但却又对多出来的‘爱’毫无感觉。莫非是有关于情爱的情根被拔除切断了,才到眼下这个地步?”
老板娘说这话时,悠悠地晃了晃烟斗。
“我倒是听说修真界里修行无情道的修士,有主动断情绝爱的。不过这都是偏门,无法走到无情道的上层境界。我见你修为不低,连我都看不透,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情根?”
江应鹤从未有过关于拔除情根的记忆,只是静默听着,没有开口。
老板娘狠狠地撮了一口烟,语气慵懒地道:“你要是没有情根的话,就不会察觉到自己对任何人有动心之
感,无论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都会止步于红尘风月之前,品尝不到一丝情爱……就像一块木头。”
“木头……”
“真是奇怪,你居然自己不记得,拔除情根的过程可是很痛苦的,怎么会不记得?好了好了,看在你是个大美人的份上,这茶我请你了。”
江应鹤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只摸到了青面獠牙的面具,正当他有些疑惑鬼修的审美时,一旁的老板娘忽地探了探脖子,在他身边猛吸一口,好像比手上的烟斗还有瘾似的,咂咂嘴道:“真是好香的魂灵啊,大美人……”
江应鹤:“……”
果然不能跟鬼修讲审美。不,什么天魔、什么妖族,无论哪一个的审美都稀奇古怪的。他忘尘剑的剑坠就是他徒弟们的审美巅峰了。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江应鹤离开棺材,在小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发蓝的茶水。他对着散发着幽幽鬼气的茶水凝视片刻,无奈地放下了茶杯。
他觉得自己的心很乱,一边想着情根之事,一边想着如今的处境,想着冥河逆流、生灵难续……即便他无心救世,也不愿意看着眼前的这个世界毁于一旦。
若是回家无望……
江应鹤走了会儿神,随后将传讯令牌取了出来,刚想传递到掌门师兄身边,侧敲旁击地问问“缺失情根”一事。就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忽地一起,客栈掌柜唯唯诺诺地道:“两位大人请进,不知道是要寻找什么人?”
两个小孩子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男一女:“找一位贵人。”
“瞧您二位说的,我们这小破地儿哪有贵人居住,来的都是些无碑无墓的孤魂野鬼。”
女童道:“是宗主的……”
男童补充:“师尊。”
女童:“也是宗主的……”
男童接道:“道侣。”
这两人说话甚为古怪,仿佛虽然是两个身躯,但却只有一个魂魄和思维一般,如果不同时开口,就只能这样停顿间歇着说话。
掌柜道:“我们这儿的客人都歇了,不知两位大人要怎么查?”
女童向周围看了一圈,果然见到许多修为不高的孤魂野鬼,她的头转了一圈,又重新正对着掌柜:“把凭证都拿出来。”
男童接道:
“你都收了什么东西?”
掌柜不敢耽误,闻言便将收的房费一股脑儿地抱了出来,里面有冥河边的鹅卵石、有七味茶居老板娘的茶杯、一滴忘情泪……还有江应鹤撕下来的红衣碎片。
两个孩子绕着东西团团转,一边看一边道:“三位金仙都在宗主那儿,底下十八层的恶鬼都被宗主拘回来了,在幽冥殿等着一个交代。我们是秉公办事……”
俩孩子碎碎念到一半,忽地停了一下,女童伸手拿起住店凭证里面的红色布条,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感叹道:“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