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鹤重新将手边的玉简放回去。
他在储物法器中取出了许多书籍,从中查找了很多有关于堕魔和心魔的记录,随后经过总结,才得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
如果要让还寒恢复功体,要先解决他的心魔。
他其实有些想象不到李还寒会有这种足以入魔的执念。
江应鹤取出新的古籍,打算重新啃一遍这本用词艰涩的书籍内容,他一边翻开封面,一边想着系统新提供的状态栏。
那个黑漆漆的边框,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好的预兆。难道还寒的状况真得严重到这种程度?
江应鹤有些揣摩不透。
此刻正值良夜,客栈外罕见地喧哗了许多,有来往如织的妖族们交谈笑闹。如今尚且至此,不知道万年前妖族势大之时,又是如何的一番情状?
他手边的这本古籍中正有记载,说得是那时的妖族内斗纷争、杀伐不休,新崛起的妖尊天犼夺取至宝、将至高无上的妖神一剑钉进了无量天阙之中,与之同归于尽。自那一次战役之后,妖族逐渐衰落,让出了四洲,退居于莽莽古原之内。
字迹虽轻,内中承载的历史却沉重至极。
江应鹤收敛思绪,将寻觅到的、针对心魔的方法一一记录下来,写到客栈提供的纸张上,同时也记在心中。
妖族通用的纸张与人族不同,质地略微粗糙,墨色染透时,反而隐隐泛红。江应鹤来此已久,字迹行云流水。
正当他记到一半时,忽地感觉到一旁的砚台边缘,多了一个小小的青蓝笔洗。
江应鹤抬眸看了一眼,知道是李还寒在旁边,便也并不顾忌,直接道:“若想回归正道,需要将一身魔气导回道体,你是天魔之体,恐怕会很难……”
他语气稍停,随后道:“就算真的成功,恐怕也会倒退一个境界。还有就是……若心魔不死,你就永无回归道门之日。”
江应鹤抬起眼,与对方血红的双眸对视:“还寒,你如实告诉我,你如今的面貌,是否是伪装出来的?”
李还寒心冷不丁地被他一问,手指都抖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压住笔洗的一侧,指腹贴着冰凉的瓷器盏壁,开口道:“师尊…
…”
江应鹤一看就知道对方果然没有坦诚以待,他蹙起眉,罕见地打断了大徒弟的话语:“不许找借口。我知道你心魔炽烈,如若一个人的心境真的毫无问题,又怎么会变为魔修?”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曾见过许多邪道魔修,或是强横、或是弱小,但都有相同的一面……求道之人,心术不正,要如何渡劫?譬如那一日你见过的萧玄渝,昔日与我同修时,他也是年少意气满的未来之才。”
“同修往事,犹在眼前,但随后的堕魔叛宗、滥杀无辜,也令人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江应鹤搁下笔,低声叙述下去,“对某些事情太过执着,让人心境偏移……往往回头无路。”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但一直说到这里,语气却还是温柔平静的。江应鹤抬起眼注视着他,继续道:“还寒,走错了不要紧。”
他抬起手,握住李还寒的触在笔洗上的手,忽地发觉对方的手似乎比自己的大,他竟然不能全部握住。
“修行漫长,总有歧途,跟师尊回来。”江应鹤道,“遇事不要忍,直接跟我说,办法总比问题多……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哪有人经得住心上人这样温柔耐心的询问……
李还寒回握住他的手,觉得自己那个难以清除的心魔复又震动生长,露出足以夺取他神智的剧烈渴求。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要控制住这一切,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忍受多少心火煎熬的痛苦。
这个人明明是想给他解决问题,却总是让他疯得愈来愈热烈。李还寒冷酷如冰的外表之下,封冻着涌流起伏的炽热岩浆。
谁能想到,在他荒芜黑暗、残酷无情的神魂之中,对情爱诞生的第一个反应,是胆怯与克制。
江应鹤目光平和地注视着他,想让他告之一切,可偏偏他的一切,都不可言说。
李还寒沉默了片刻,指腹轻轻地摩。挲过师尊窄瘦的指骨,低声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江应鹤诧异挑眉。
李还寒的气息慢慢地环绕过来,像是一种温柔的侵。占。他鲜红的眼眸中一片幽邃,其中的心绪实在难以窥测。
“师尊,”他声音微哑,“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么?
”
江应鹤让他问得有点茫然,随后听到对方的下一句。
“……我已不知怎么说,才能传达给你了。有时甚至觉得,原来动心是折磨。”
江应鹤缓慢地品味了一番,似有所悟:“……你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认识这个人……”
他脑海中似是想起了什么,将过去种种全都串联了起来,再加上昨日的情景,皱着眉试探问道:“难道你喜欢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