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宴会厅不大,从王都带过来的柏香蜡烛插了上百根,将整个大厅照得一片通明,蜡烛静静燃烧,一点黑烟也没有,反而还有一股淡淡的高雅香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当中。
凛冽的寒风从窗户上破损的缝隙里灌入房间当中,将参加这次宴会的几十名平民代表冻得脸颊通红,摆放在众人面前的食物也不过是一些粗劣的炖肉汤,唯一能算得上好东西的就是那些被特殊保存下来的糕点,但无论是恶劣的环境还是简单的食物都无法阻碍这些人高涨的情绪。
跟着昆从王都来到丰饶领的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如护卫队长道恩这样,是高价聘请来领地工作的平民,诸如房屋建造师,毛皮匠,农业老手。
更多的则是老泰特千挑万选买来的奴隶,同样拥有一技之长,多是犯了罪又偿还不起赔款最后被发卖的平民,而昆和这部分人签订了协议,只要尽心尽力为他办事五年,就会还给他们自由之身。
这样仁慈的领主大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遇到的。
而且他们听说,这位领主大人,虽然只是位次子,但拥有整个王国里最高贵的荆棘血脉,还是位法师,高阶的法师,非常有钱。
地位崇高,仁慈又大方,根本就不差他们这三瓜两枣,也不会像其他没有根基的小领主一样拖欠他们那点微薄的工资,连来到这种边疆的地区,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喜欢种植的小癖好,因为在王都那样贵族扎堆的地方,贵族从事农牧这样低贱的活计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最多是栽种些娇嫩的鲜花或是价格昂贵的魔药。
只是在自己的田地里种点麦子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为什么要阻止这样一位‘仁慈’的领主大人?
众人已经一致决定,别说是种麦子,就算是昆说要在田里种星星,种月亮,他们都会一丝不苟的去执行。
一位身穿合体燕尾服,鼻梁上挂着银框眼镜,有些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拿着银质酒杯找上了一直在角落里喝独自闷酒的护卫长道恩,冷眼看着宴会厅里喜气洋洋都快把自己当成这里主人的那群家伙,轻声道:
“这些白痴是真是不知死活啊,真以为咱们那位领主真是那么好欺负的吗?那可是一位年仅十六岁的高阶法师啊,一只手就能将这座城堡里的所有人,哦,不包括你,全都轻易杀死,真希望这些人到时候可千万别哭出来,我可不会同情他们。”
与昆同为三阶存在的高阶战士道恩看了一眼这位即将升任领地税务官的男人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以为我是和你一样,是认为领主大人很有潜力才选择的他吗?那你错了,那个人性格柔弱,仁慈到天真的程度,一点也不像个贵族,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反倒是那些蠢货,或许他们的想法才对。”
“什么?”
维托里奥闻言不禁有些错愕,他是新来的,对那位领主大人的了解自然不比这些早就跟着他的人深。
“那你一位前途无量的大战士,不去加入军队,找机会获取战功成为勋爵,反而成为一位没什么前途的小贵族附庸,又是为了什么?”
一位大战士,当侯爵的贴身护卫队长都足够了,更何况侯爵可是有足足五个孩子,如果真像道恩说的那样,他明明就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却偏偏选了一个最差的,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吗。
似乎知道维托里奥在疑惑些什么,道恩缓缓开口道:
“你是想成为一位野心家手里用完就丢的工具呢,还是成为一把利剑守护软弱但仁慈的领主呢?”
站在这里的道恩,他的答案不言而喻。
维托里奥苦笑道:
“如果可以的话,两个我都不想选。”
“你也不用太悲观,领主大人他……”
道恩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因为他其实也没看懂。
他永远忘不了他和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鼻青脸肿却平淡异常的眼神。
亚兰家族武勋立家,以成为战士为荣,所以经常会邀请有名的大战士来教导自家孩子战技,那一天是刚在王都里闯出了一些名气的道恩第一次受到了邀请。
四个身上干净一点泥都没沾的大孩子哭着喊着在指责自己的弟弟,而最小的那个,鼻青脸肿,却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是知道自己就算哭闹也不会得到父亲公平的对待一样。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最后自然还是那个最小的孩子受到了惩罚。
那一刻,道恩感觉到了心寒。
这种是非不分的人真值得他宣誓效忠吗,连对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更何况他这样一个外人。
在之后的日子里,尽管道恩对那个孩子多有照拂,但很可惜的是,那个孩子并没有成为一名战士的天赋。
反倒是对魔法的天赋,那个孩子高得出奇,十五岁的三阶大法师,这是什么概念?
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穷其一生三阶就是顶峰,他也是在三十九岁那年才正式踏入了大战士的领域。
而十五岁的三阶大法师,刷新了王国法师协会的记录,上一个记录是二十三岁的大法师,昆将这个记录足足向前刷新了八年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