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漫天飞雪的一九七一年啊!
我们走出了房子,经过庭院,向大门外走去。
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穿著冰鞋跌跌撞撞的滑著。
“这是八妹的孩子。”顾福生说。
望著那双冰鞋,心中什么地方被一种温柔拂过,我向也在凝望我的孩子眨眨眼
睛,送给她一个微笑。
“画展时再见!”我向顾福生说。
“你的书━━”“没有写什么,还是不要看吧!”
“我送你去喊车━━”“不用了,我想走一走━━”也是黄昏,我走在高楼大
厦车水马龙的街上,热热暖暖的风吹拂过我的旧长裙,我没有喊车,慢慢的走了下
去。
这是一九八一年九月三日。
注∶《蓦然回首》也是白先勇的一篇文章,此次借用题目,只因心情私是,特
此道谢!
惊梦三十年
那天,我坐在一个铁灰桌子前看稿,四周全是人,电话不停的闹,冷气不够让
人冻清醒,头顶上是一盏盏日光灯,一切如梦。
电话响了,有人在接,听见对方的名字,我将手伸过去,等著双方讲话告一段
落时,便接过了话筒。
“是谁?”那边问我。
今生没有与他说过几句话,自是不识我的声音。
“小时候,你的家,就在我家的转角,小学一年级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我
说,那边又要问,我仍霸住电话,慢慢的讲下去∶“有一回,你们的老家人,站在
我们的竹篱笆外面,呆看著满树盛开的芙蓉花。后来,他隔著门,要求进来砍一些
枝桠分去插技,说是老太爷喜欢这些花。”后来,两家的芙蓉都再开谢了好多年,
我们仍不说话。
“白先勇━━”我大喊起他的名字。
这里不是松江路,也不是当年我们生长的地方。在惨白的日光灯下,过去的洪
荒,只不过化为一声呼唤。
小时候,白家的孩子,是我悄悄注意的几个邻居,他们家人多,进进出出,热
闹非凡。而我,只觉得,我们的距离长到一个小孩子孱弱的脚步,走不到那扇门口
。
十年过去了,我们慢慢的长大。当时建国北路,没有拓宽,长春路的漫漫荒草
,对一个自闭的少年而言,已是天涯海角,再远便不能了。
就是那个年纪,我念到了《玉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