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特意挑好的吉祥日子,张倬便带着张越和顾彬搬了过去。王夫人自己一个女人家不好出面,便命管家带着大拨下人将张倬张越顾彬一起送了过去,鞭炮放得噼啪响。
虽没有大张旗鼓,但来贺的人还是很不少,保定侯家的小侯爷孟俊亲自带着几个至交好友登门,富昌伯房胜的孙儿房陵和应城伯孙岩的儿子孙翰自然也来了,再加上闻讯而来的万世节,场面倒是热热闹闹。不但如此,众人全都算是张倬的晚辈,少不得连番劝酒,这一高兴,张倬便多喝了几杯,很快便被灌得酩酊大醉,张越忙亲自带人将他扶了下去。
这一转回来,那些兴头正高的年轻人自然将矛头转向了他。几杯下肚后他便再也不敢多喝,死活推拒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劝酒手段。正乱哄哄的时候,前头忽地传来了一阵丝竹弹唱之声。起初众人还不在意,但几句过后,那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纵使是半醉不醒的人也都晃了晃脑袋坐直身子,四下里寻找唱戏的人。
在开封的时候,顾老太君喜欢听戏,每逢生辰或节庆的时候少不得会请上戏班子演上几场,奈何张越自己对戏曲音乐之类的东西着实兴趣不大,每次都是在半当中打瞌睡。这次也不例外。他本就因为喝了好几杯而有些睡意,此时听着那犹如催眠曲似的调子,更是犹如小鸡啄米似的打起了盹,直到不知是谁拍巴掌大叫了一声好,他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朦胧之间,他倒是看到几个衣着戏服地女子在那边厢唱着他根本听不懂的台词。于是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却见左右人等都是听得怡然自得,而且还有人顺着唱腔打拍子。
“我说三弟,我煞费苦心给你请来了承庆班为你演《玉壶春》捧场,你倒好,居然睡着了!”孟俊一回头看见张越大梦初醒的模样,忍不住在他的肩头重重拍了一巴掌,旋即努了努嘴道,“别小看这么一场戏。有了这一场,京师那些地头蛇立时便会四下里通报,一般情形下决不会有不长眼的贼盗上这儿来。张越着实被孟俊这通话说糊涂了。紧跟着听孟俊那么一解释,他登时哑然失笑。原来,这永乐皇帝朱棣极其喜欢戏曲,还未迁都北京,那边地教坊司倒已经预备好了戏曲奉承,而这南京的教坊司平日也是专候召唤。而这教坊司虽司职女乐,却和统管官妓的富乐院不同,也就是可远观不可亵玩。承庆班虽说比不上教坊司,但却能及时演出那边排出来的新戏。在文武百官中也颇有名头。
所以,能请动承庆班的宅第,京师的地头蛇们自是退避三舍,就是县衙府衙等等也会重点巡视,和现代社会只有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人才能请得动大明星,更能够享受重点巡防待遇是一个道理。
他正寻思着这暂时的新寓所距离英国公府不过一箭之地,应该不会有人上门寻衅,这立刻就有一个洪亮的嗓门打断了那吹拉弹唱地声音。
“好热闹,倬弟今儿个这乔迁之喜。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
微微有些醉意地张越看清楚来人。那酒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面上流露出几许冷意。
来者头戴赤金冠。身穿一件玄色绣金团花锦袍。腰中束着玉带。虽面带笑容。顾盼之间却掩不住傲色。正是张辅胞弟。神策卫指挥使张。然而看清楚席间众人。他面上那趾高气昂之色立时微微收敛了些。却是没料到今日来贺地竟几乎都是功臣子弟。
“俊哥儿原来也在。”他瞥见孟俊地同时也看见了张越。却有意装作没看见忽略了过去。因笑道。“我那堂弟倒是会挑人下帖子。连你都请了。我这堂兄他倒是忘了!”
孟俊是人精。早知道英国公张辅和两个胞弟不合。张更一向盯着那英国公爵位。前些天还听妻子说张珂在诗会上对张越发难。这会儿张这么一说。他便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叔实在是错怪了人。今儿个哪里是有人下了帖子。只不过我们几个小地爱凑热闹。所以就全都赶到了这里来。不信你问问大家伙。谁接到了帖子?”
张见众人皆摇头。心头暗恼。却又不好在言语上得罪将来铁定要袭封保定侯爵位地孟俊。当下便干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乔迁之喜。这倬弟和越哥儿有了地方住。不必在英国公府寄人篱下。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唔。来人。把我地贺礼送上来!”
自打张一出现。这演得好好地玉壶春自然就停了。众贵胄子弟都是年轻耐不住性子地人。此时听他说话缠枪夹棒指桑骂槐自然更个个不忿。待听见贺礼二字。一群人全是恼火得紧。这趁着人家开席开到一半地时候当了不速之客也就罢了。什么贺礼还需要这般显摆?
先头有孟俊出头,张越便装着酒醉未醒的模样,冷眼旁观这位惺惺作态的二堂伯。听到贺礼二字时,他便不禁微微皱眉,却不相信对方有这样地好意。
果然,不多时,八个彪形大汉便嗨哟嗨哟地抬着一个大箱子上了堂,瞧他们满头大汗的吃力模样,他便知道箱子里的东西决计不轻,心里倒有些猜不准。更让他吃惊的是,这箱子不单单是一个,那八个彪形大汉进进出出好几回,最后竟是一共搬进来了八个大箱子。
“这乔迁怎么说都是大喜,本该送些别致精巧的玩意,或是寻两幅字画,只可惜我知道得晚了,仓促之间倒是难以预备。”
张话虽如此说,在座众人却全都是不信,张越也在心中冷笑。他虽说和这二堂伯没打过几次正面交道,却听张辅和王夫人多次提到张奢侈,家里随便拿一件摆设出去就够中等人家吃个十年半载,这样的人会备办不出礼物?
那八个大汉束手站了,眼见张摆手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立刻蹲下身麻利地解开了一个箱子上头捆的绳子,一把掀开了箱盖。此时此刻,哪怕是心中不满的人也都有些好奇,纷纷探出了脑袋张望,等到那箱盖完全打开露出了里头的东西,众人全都是呆了里头全都是钱,而且是那些串钱地绳子几乎烂掉,铜锈斑斑的钱!只是看那堆得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模样,那数量自是极其可观。然而,谁也没见过这样的贺礼。
“早先信哥的事情都是大哥出力,听说还垫了三百两黄金,我这家业比不上大哥,当初一时半会拿不出钱来,如今正好田庄上送来租子,再加上倬弟乔迁之喜,我自然得连先前的一起弥补了。这里是八箱制钱,外头其实还有四五十箱,这里怕是放不下,便当作我送给倬弟和越哥儿你们的贺礼好了!”
言罢他也不管瞠目结舌的张越和其他人,笑容可掬地一点头转身就走,谁知还没出大厅就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还未踏进门槛便笑呵呵地高声说道:“贺人乔迁之喜居然送来了几十箱铜钱,老弟你还真是别出心裁!我说老弟,这一箱四万钱,也就是合四十贯,五十箱就是两千贯,折银二百两,你这手笔不小啊!”
张越见这进来的人三十左右,面虬须,状貌甚伟,此前并未见过,原有些疑惑,见周遭众人纷纷起立见礼,齐称成国公,他方才明白此人乃是成国公朱勇,连忙也站起身来。却不料朱勇仿佛认得他似地,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亲切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大堂伯几次三番都说要带你这个侄儿来见见我,结果直到他随圣上北巡也不曾带人来。不过他临走之前嘱咐我这个京师留守照应一下你,谁知道你父子俩这乔迁还是别人告诉我地!我可不像你二堂伯那么有钱,贺礼没有,唯有嘴一张,今儿个这酒可管够?”
“成国公能够来,小子这酒怎能不够?”张越深觉这成国公性子爽朗,于是又笑道,“只不知道成国公这酒量如何,我们这些人都喝了好些,怕是舍命陪君子也是敌不过的。这外头刚刚只演了半出《玉壶春》,不如眼下接着演如何?”
“好,谁不知道这玉壶春乃是皇上最爱之戏,自然是接着演!”朱勇也不推辞,径直在众人让出地上座坐下,又朝门口讪讪站着的张笑道,“老弟,你既然送了这么重的一份礼,我倒真不好空手,来啊,连同老弟的份,给我把那四十两黄金送到帐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