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一来,商税之事不会急于实行,朕既然说了要与天下人商议天下事,总要在问道天下之后再说。总要朕交上一年半载的商税之后,才能证明此事可行。”
“二来,若真有商人罢市之事,老百姓也会明白,天下最穷苦的就是农户、匠户、菜户这些小民,连他们都交赋税,凭什么吃肉喝酒穿绸缎的商人就不交?商人罢市不过是为了继续占不交税的便宜,为了胁迫朝廷收回对老百姓有好处的田赋商税新政。朕免了私加滥派,老百姓从此手里有了足够的粮食,不会跟着他们的。谁若罢市,朝廷和老百姓可以视之为囤积居奇。”
王战当然听得出李国普提醒背后的真心,但他自有打算,言语中轻描淡写,只在最后隐隐露出一点点威慑。
李国普听得出来的其他大臣自然也听得出来,此时听了皇帝回答李国普的话,他们再度确定,皇帝这绝不是心血来潮,绝对是事先想好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还是觉得皇帝未免太天真了些:过上吃饱穿暖日子的穷人确实不会闹事,但各地士绅商家哪家的奴仆少了?再者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没地的力夫、帮会,难道会不喜欢钱吗?皇帝嘴上说得再清楚,恐怕也还是不知道大商家的财力究竟有多雄厚、不知道谁是地方上的真正执掌者。
“嘿,且慢慢看吧,收税?哼!。。。。。。”许多回过神来的大臣在心中恢复了冷笑。
“朕的那些亲戚,朕也不会允许他们再不劳而获、混吃等死,自今日起,皇亲国戚都可以出来读书、科考、经商、做工,从事百工百业。明年诸王的赐田都要自行管理、自行雇人耕种,自食其力,朝廷只管按其赐田的数量收取每亩四斗的年赋。如果诸王有人抛荒田亩,朕就要收回这些田亩,有人少缴田赋,一样要收回田亩。收回的田亩分给无地的穷人且给予地契。朕马上就召集皇室宗亲来京宣布此事,此事断无更改。”
对于刚刚又在心中开始冷笑的臣子,王战又劈了一记。
虽然刚才得到了消化的时间,已经回过神来,但是众大臣仍然感觉自己又已经不在人间,三魂七魄已经不知所踪:
拿自己开刀也就罢了,所有的皇庄皇店都要纳赋税,这已经是要做大公无私的圣人。现在居然又说把所有的亲戚都被放出来自食其力,皇上不怕这些皇亲国戚图谋不轨吗?成祖之后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敢这样做。这是真疯了不成?
“圣上还请三思,皇亲诸王之事不可轻率决定,否则必定动摇江山社稷,圣上三思呀!”孙承宗大惊失色的出班高喊。
“诸王之事,圣上三思。”殿上所有人异口同声,他们是着实担心满天下的皇室子孙有人扯旗不轨,要想富贵,还要太平才是。
至于皇帝推行这些新政,有没有人对皇位有别的心思,谁也看不出来。
“诸位爱卿不必紧张,朝廷自有体制,国家自有法度,不是谁想当皇帝就能当的,只要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谁还会跟着造反?老百姓没那么傻。老百姓造反,没有哪个是因为傻,都是因为饿,要饿死了,就把命豁出去了。而且,朕也不是一放了之,朕心中已经有配套的法度,待朕再完善一下,便会与诸位爱卿看。”
王战并不担心,事实上王战心里已经决定借鉴彼世官员任期和异地调动制、军伍轮训轮调的制度,更何况王战也没打算让皇室任何人在大曌疆域之内执掌军权。
再者说,再这么白养下去,确实养不起了。
“圣上,无论圣上有何等严密的法度,诸王之事,实不可行。圣上,还请三思。”李国普面色沉重,诸大臣纷纷出言附和。
“诸位爱卿,朕知道你们的担心。可你们想想,国初之时,皇亲诸王需要这么多田亩供养吗?不需要,因为那时没这么多人。现在供养诸王的田亩已经比国初多了许多。经过一代代繁衍生息,皇亲越来越多,需要的田亩越来越多,总有一天,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而全天下的田亩都拿来赐给诸王却都不够用,那时怎么办,你们想过吗?”
王战面色语气俱皆沉重。
“赐田且暂时放下,单说眼前诸王的禄米。现在的禄米已经让朝廷和地方上难以支应,将来又该如何?”
众臣闻言,按照皇帝的思路想下去,皆是不寒而栗:禄米和赐田是大曌皇族藩王两大收入来源。藩王代代繁衍,禄米与赐田自然是代代增加,田亩有限的情况下,朝廷早已经是左支右拙,若是再延续几十年,恐怕。。。。。。
欲待张口,张口却无任何良策,一时只能无言,大殿再度寂静下来。
“而且,经过数代繁衍,诸王庶出的远支子孙作为最底层的宗室,生计十分艰难。不允许他们出来做事,还不给他们分田地,他们简直就要活活饿死。朕行此新政,藩王家族底层的子孙只要愿意纳赋,从此便可以要求分得部分田地进行耕种,由此还可以降低田赋,由四斗降为一斗,或是出来做工,也算一条生路。”
王战相信,自己这番话传出去,宗室藩王一定会大为光火,但也一定会有许多贫困的庶出远支宗室子孙要求分田,自食其力。
从民间百姓到宗室子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