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有此忠心,朕心甚慰。不过朕对武宗先祖之事虽有知晓,却所知不多,大伴若是知道就快给朕细说说。”
王战欣喜中带着兴奋地看着魏忠贤。
“老奴遵旨。”魏忠贤躬身施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抬起头的时候面色已经一如平常。
“老奴确是知道一些。武宗老爷尚武,自小练习骑射,一心想击退鞑塔尔建立边功,为我大曌赢得长久的太平。武宗老爷十分仰慕洪武太祖和成祖的武功,盼望着自己也能像二祖一样立下赫赫军功。那时宣府是我大曌北边重要的军镇,正是抵御鞑塔尔寇边入塞的第一道防线,于是武宗老爷就在宣府设立镇国府,常驻于此,枕戈待旦。武宗老爷十分喜欢这镇国府,称那里为家里。”
“哦?在宣府镇?那可是真正的边镇。”王战表现出动容的样子。
“可不是嘛!就是在宣府镇,对面就是北虏。要不怎么说武宗老爷十分仰慕太祖和成祖的武功呢。”魏忠贤配合着皇帝一起惊叹,表情和肢体语言十分生动。紧接着又露出一副述说秘事的表情,“嘿嘿,圣上莫怪,老奴说句不敬的话,武宗老爷在宣府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再也不用听大臣们喋喋不休的扯皮。武宗老爷下令大臣不许来宣府,只有亲随可出入。”
魏忠贤弓着腰,声情并茂的说着。
“嗯?你接着说。”这回是表现出了感兴趣。
“正德十二年,刚入冬的时候,鞑塔尔王子伯颜寇关来袭,武宗老爷御驾亲征。当时离英宗老爷土木堡之变不到七十年,朝中老臣听到‘亲征’二字那自然是十分反感,不停的劝谏。。。。。。嗯。。。。。。教训武宗老爷,但武宗老爷刚毅果断,岂会听他们的?最后武宗老爷还是以‘大将军洪寿’的名义统兵出战,连一个文官都不带。”
“老奴听说两方大战几天几夜,武宗老爷亲临前线同鞑虏厮杀,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几次身陷重围,险象丛生,屡次亲手斩敌。有我大曌天子亲征,更是身先士卒,众将士哪能不士气高涨?倶是舍生忘死,一次次将重围杀穿,终是大获全胜,鞑虏大军终于被打退。武宗老爷从此就成了威武大将军,武宗老爷的庙号‘武’就是这么来的,现在老奴偶尔想起来也是热血沸腾、心驰神往啊。若不是舍不得皇上,老奴真想早生些年月,追随武宗老爷,也去为国杀敌,手刃几个鞑虏。”
看到皇帝感兴趣,魏忠贤说的愈发起劲,这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中间不乏婉转低回,几乎可比茶楼的说书人,其中更暗藏着挑动皇帝情绪的东西,显然之前做了功课。如果不是王战读过《明史》、《明实录》,知道魏忠贤这番话里饱含春秋笔法,几乎就能被他煽惑的热血沸腾,以为自己家这位先祖真是堪比二祖、英明神武的一代圣君,恨不得立刻效仿、提兵疆场。
无论如何,魏忠贤既然说了,王战就要配合,“教训?武宗老爷也真是宽和,这样的臣子,实是让人厌恶。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就好像他们什么都是对的,连天子都要听他们的。哼!”
王战冷哼一声,手中的刨子在案子上重重地拄了一下,脸也沉了下去。
“可不是嘛!仗着多读了几本书,简直忘了谁是天子谁是臣子,连人臣之礼都不顾了。”看着皇帝满脸的厌恶,魏忠贤心中越发窃喜,不是时机的又打上了一记碰头楔。
“嗯。。。。。。”王战假作气闷。
。。。。。。
其实在王战看来,武宗还真是一个聪明人,熹宗天启帝也是,他们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而且会而能精。
但悲剧的是,他们的爹都没什么心思教导他们,偏偏又死的早,导致这两个聪明孩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就不得不接过皇帝大位。
小小年纪大权在握,周围的太监依附于皇权,自然是曲意逢迎刻意讨好,根本不会去规劝,只会在歪路上引着皇帝放纵狂欢。
偏偏那些文臣们又是那样讨厌,丝毫不懂教育心理学,对于精力旺盛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尤其是被圈养于高墙深宫的少年来说,可以说是面目可憎、极其讨厌,毫无可亲之处。其实哪怕不往远走,不行万里路,只要他们肯在皇帝经筵读书之余,陪着皇帝微服出行,在京城周边转一转,真正见识一下民间疾苦,看看弯腰劳作、汗珠子摔八瓣的农民,看看广阔的绿色田野,见见茅屋炊烟、鸡鸭鹅狗,权当散心了,这些皇帝也不会是后来那副样子。
如此对比之下,拥有巨大权力却又被圈在高墙之中苦闷无比、连乡下孩子掏鸟摸鱼的快乐都没有、被老夫子们逼着像小老头一样的活着、没有父母爱护引导和善加约束的小孩子更容易选哪样?不问可知。
人间世便是如此,轻易能得到的快乐、眼前的小利,都容易让人上瘾,比如抽烟喝酒玩游戏,就像自由落体,不需要任何努力;而长远的成长的成果,未来的广阔天地中更高层次的幸福,都需要毅力去自律和坚持,古今一理。
就比如现在的清修一年,那也是需要意志力才能做出的决断。
。。。。。。
“朕一定要早日在外建立大将军府。”
收回思绪,王战如魏忠贤所期望的那样表现出了对文臣的厌弃、对早脱樊笼的期盼,随之便是更大的激动和热切:“大伴,你一定要助朕,朕不但要像武宗老爷,朕更要胜过武宗老爷,武宗老爷把大将军府建在宣府镇,朕要把将军府建到塞外,省得有人来烦朕!朕要把宣府从边镇变为内地,朕要恢复汉唐故地,华夏荣光。”
王战一只手抓住了魏忠贤,激动不已,另一只手上的刨子险些撞在这老太监身上。
魏忠贤被镇住了,目瞪口呆的定在那里。
凭肚子里的那点东西,魏忠贤完全不知道汉唐故地究竟有多大,不知道大汉大唐的边境在哪里,但魏忠贤知道,那都是华夏史上最了不起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鞑塔尔吧?像北边的那些家伙还叫什么匈奴,都是低头哈腰主动求和的,那时候都是万国来朝的,皇上。。。。。。不会是真想这么干吧?这也太。。。。。。
魏忠贤愕然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倒磕头:“皇上恕罪,老奴被皇上的宏图大志所震惊,君前失仪,罪该万死。皇上的志向堪称空前绝后,老奴粉身碎骨也要助皇上实现此宏图大志。”
“诶。。。。。”王战放下刨子,一挥手,将魏忠贤扶了起来:“大伴快起来,朕恕你无罪。不过你要助朕,可不是嘴上说说,先要把朕交待的事情办好。”接着便心切地问道,“你且先说说,营房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此时的心切自然是真的,王战急于建成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