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收泪住声,道:“进来吧!”
人进来了,可不正是那伙计。他端个茶盘儿,上头有三杯茶,他有点不自在,把三杯茶放下。
白掌柜边擦泪道:“大少爷,楚爷,这是自己人,叫石三儿,我叫他小三儿——”
一顿,道:“小三儿,见见,这两位就是我跟你们常说的,西郊李家的人,这位是李家的大少爷,这位李先生的至交楚云秋楚爷。”
石三怯怯叫道:“大少爷,楚爷。”
小伙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爬下磕头。
中年黑衣人楚云秋忙拦住了:“小三儿,都是自己人,不用这样。”
白掌柜抬手让坐:“大少爷,楚爷,让您两位站了半天,快坐吧。”
都坐下了,只有石三拿着茶盘侍立一边。
白掌柜的道:“楚爷,这些年——”
楚云秋道:“说来话长,待会儿我再慢慢告诉你,我跟大少爷来找你,是来问问你,我那老主人跟主母,还有家人,他们的骸骨——”
他说到这儿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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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够了,白掌柜懂他的意思,道:
“大少爷跟楚爷到西郊去过没有。”
楚云秋道:“去过了,一抵京就去了。”
白掌柜道:“就是楚爷您不问,我也会告诉您跟大少爷,当年,李府遭了毒手,‘北京城’也遭贼攻破了,是阉贼曹化淳开城迎贼的,不然闯贼还不会那么快进城。
皇上吊死煤山殉国,整座‘北京城’沦落贼手,烧杀劫掠,城里光大火就烧了好几天,西郊也遭贼派人盘据,近都不能近,后来等到吴三桂借兵入关,赶走了闯贼,再去西郊看,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
也就是说,李逸尘夫妇跟他的家人,已经是骸骨无存,什么也没有了。
楚云秋隔着茶几一把抓住了白掌柜的胳膊,他满面悲痛,双目涕泪,心颤、手颤,身上的衣裳都抖得簌簌作响。
白掌柜不只悲痛,而且一脸愧色:“楚爷,我该死……”
李豪心里虽难过,但是表面上还能保持平静,道:“白掌柜,不怪你。”
楚云秋松了白掌柜,收回了手,道:“老主人,主母何等样人,先主人又是何等的德高望重,没想到到头来落得个这么悲惨——”
话说到这儿,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白掌柜也陪着流泪,道:
“楚爷,闯贼人马盘据西郊,我近也不能近,那时候我是既悲痛又急,恨不得不顾一切冲到西郊去。
可是有什么用,除了赔上我一条命之外,于事无补啊!”
这还真是实情。
李豪两眼也现泪光,可是他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他道:
“恩叔,白掌柜,闯贼作乱,荼毒生灵,多少人家破人亡,骨肉离散,连皇家都不能幸免,又何况寻常百姓家,这么想心里会好些。”
楚云秋一掌捣在自己大腿上,咬牙切齿,神色怕人。
“闯贼,你死得太早,死得太便宜。”
李豪道:“恩叔,闯贼死得太早,死得太便宜,他左右那几个杀手,可还活着啊。”
白掌柜忙道:“楚爷,找到几个了。”
楚云秋道:“莫奇躲在‘承德’‘金兰牧场’,少主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瘫了多少年了,只比死人多口气,生不如死,少主仁厚,放过了他。”
白掌柜呆了一呆,道:“大少爷真是太仁厚了,莫贼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算是他的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