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等,这有点不正常——她骤然紧张起来,刚想做点什么,可黄药师已然走近,蹲下来看她神态。就在这时,在这种距离下,一股异样的味道涌入鼻腔,她下意识嗅了嗅,然后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变作惨白。
那是血腥味。
黄药师看到她脸色变化,大概也猜到了什么,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衫,然后将染了血的袖子撕下来,扔在地上。
“能站得起么?”他轻声问道。
祁从心点点头,不由自主的挪远一点,撑着地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全都在不听使唤地打哆嗦,她屈膝用力,接着就超前栽去。
“当心。”黄药师伸手接住她,叹一口气,也不再问些什么,俯下身子,将她架到自己背上,让她双手抱住自己脖子,然后站了起来,“好徒儿,这就走不动了,还得师父背你?”
声音中带着笑意,祁从心听在耳中,却没法跟着一起笑。
直到,直到闻到血腥味的瞬间,才明白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老邪赶过来救了她,然后杀掉了所有的人。虽然也可以解释说,这是为了救她,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法改变杀了这么多人的事实。而且,他对于这样程度的杀戮,毫无所觉。
有谁是应该被责怪的吗?黄老邪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当,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的。做了自己认知范围之内正常的事情,没有办法去责怪。那明明被救了却对于救命恩人感到恐惧的自己呢?
穿越到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但直到现在,她才头一次意识到,这是个跟自己原来生存的地方全然不同的世界。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道德观念,都是难以接受的截然不同。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她趴在他的背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透过布料缓慢传递到自己的身体上。暖意渗透着,萦绕着,可她还是觉得冷,环住黄药师脖颈的手臂,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是救命恩人,也是杀人犯。
绝对的危险人物,却也是她的师父。
是会闻声赶来,在锋利的刀刃之下挽救自己性命的人。
是会不问缘由,将数十人全部屠戮殆尽的人。
是会责怪她走不动路,却还是笑着把她背起来的人。
是——
“你冷吗?”感受到她的颤抖,黄药师停下脚步。祁从心脑子还是混沌着,听他问话,低低回了声“嗯。”
然后,她就感觉到背负着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过热的温度迅速温暖了她的身体,连她苍白的脸庞,也染上了丝丝红意。
“这样就不冷了。”黄药师道,也不等她回答,继续向前走。
“嗯。”她把脸贴在他背上,听着是他缓慢有序的呼吸声。
是关心自己的人,是让她在这冰冷的暗夜之中,感受到温暖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法去害怕他,指责他,然后远离他。
*
又走了一阵,感觉背上的人呼吸稳定,温热的吐息喷在自己颈侧,说真的有点痒。
黄药师侧头,轻轻晃了晃肩膀:“睡着了?”
“没有,师父累了吗?”祁从心立即回答,然后就开始不安分的扭动,“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瞎逞强。”黄药师笑道,并不松手,“别乱动,好好呆着。”
脸上一红,祁从心只得乖乖趴着。不过她人是安分了下来,脑子却静不下来,转了几圈,想起来问他这事情的原委。黄药师也不隐瞒,将所有经过都说给她听,末了他想了一想,补充道:“此前灵风出手伤你,恐怕也同他们有关。”
“什么?你是说,曲师兄跟他们有所勾结?!”祁从心大惊。
“并非如此,我看他当时气盛,出手凌厉不留情面。但灵风归入我门下已久,在我看来他并非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当日之事,极有可能是着了这些小贼的道,只可惜那时被你的事占据了心思,也未曾仔细考虑。如今想来,也唯有此才说的通。”黄药师叹息一声,面上浮现遗憾之色却一闪即逝。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岂不是错怪曲师兄了?还让他去面壁半年,师父,要不你明天就让他出来吧?”那件事本来就过去了很久,祁从心对于曲灵风的不满早已所剩无几。如今听说他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受人陷害,感情的天平便不由自主地朝曲灵风倾斜了下去。
“这倒也不必,灵风近年来功力停滞不前,心浮气躁,让他呆在那里静静心,也是好的。”黄药师道,同时稍稍回头,警告道:“你可别带了人去找他,扰他清净。”
“师父哪里话,我闲着没事干嘛去找他呀。”祁从心笑道。
“我想也是。”黄药师笑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瞬间沉了下去,“从风,我问你一件事,你定要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