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丁先生,两人一路回到礼堂,里面一派热火朝天。
在没有新闻的时候,记者们也不是白白等待的,这里虽然电报线路没断,但是大多为军用,给新闻开放的时候非常短,外国记者却有特权,另有飞机和电台,可谓通讯畅通,这儿作为前线阵地,收发的并不仅止于第五战区的,有时候已经被占领区和非占领区的消息也可以通过特殊渠道得到,这就是在此地拥有外国媒体的好处,特别是德国记者,他们平时用英语和其他人交流,但是相互间自然是用德语,并不大与中国人交流。没事的时候也是用打字机啪啪啪打字。
黎嘉骏总是厚颜无耻的站在旁边偷听,虽然不至于马上听懂,可是回去琢磨一下,还是能生硬的总结出一点消息来。
由于中间人德国大使劝降失败,日本人曾经表示再也不和国民政府谈话,但从中人们也琢磨出了德国和日本间那点奇妙的关系,据说前不久刚有个日本代表团到达德国,还没听说达成什么协议,不过连这两个德国记者自己都觉得,他们大概很快也要撤离中国战场了。
离开中国这个句子还是很容易听懂的,在旁边假装喝茶水的黎嘉骏下意识的点点头,眼见着就要三九年了,欧洲也快烧起来了,这里德英美法苏几国记者此时还是济济一堂的,没多久大概不是拿着相机战场见,就是拿着枪战场见了。
“所以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同回到我们的家乡去,我非常乐意带您品尝我们那儿的啤酒和香肠。”
黎嘉骏点头的动作一顿,随后抽筋一样的摇起头来,干笑着,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个儿高人帅的德国小鲜肉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低头看着,把她整个人都拢在阴影里,黎嘉骏双手抱着茶缸,抬头眼巴巴看着,可怜极了。
刚才忽然转头跟她讲话的那位此时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笑眯眯的用德语说:“这位小姐,共事那么多天,还不知道您叫什么,我叫罗德里希,他是我的同事,莱辛。”
“我叫,黎嘉骏。”黎嘉骏可心虚了,偷听就偷汉子一样,看见正房总是气短。
“哦,黎小姐,您没有德语名字吗?”
黎嘉骏继续摇头,她当年学德语时德语名字是半分配性质,好听的都让占了,轮到她的都差不多类似于狗子啊驴蛋啊这样的性质的,她巴不得没起过!
“那可真遗憾,莫非您在德国时都是用您现在的名字这样交流吗?”罗德里希一脸遗憾,“那可太残忍了。”
“我……没去过德国。”黎嘉骏艰难的回答,“那个,你们能用英语或者最好中文吗,我的德语其实没那么好。”哎呀刚才简直累死她了,听力老师我对不起你。
“可您懂德语。”莱辛认真的指出,中文,“至少能听能说。”
丢死个人了……黎嘉骏心里泪流满面,她脸上热辣辣的:“我,我只是学了一点,在国内。”
“那可真少见,我所见过学过德语的,基本都在外交部门工作,新闻部门也是有,但肯定是在国际部,你为什么在这?”莱辛忍着笑,“难道就是为了我们?”
“意外,意外……呵呵……”黎嘉骏抹着汗,很心虚,想挪开,可人家不让,罗德里希又问:“您为什么赞同呢?”
“啊?”
“我们将撤离中国。”
“这个……你们与日本关系比较好,为了避嫌,是吧。”
两人对视一眼,意味难明,微微行礼,走开了。
黎嘉骏眼看着他俩和一旁一个苏联记者谈笑,不由得哭笑不得。
再过没两年,这双方再见面大概都想咬死对方了。
“嘉骏姐!你没事吧!”卢燃突然凑过来,一脸紧张,“我看刚才那两人围着你,一副,一副……”
“一副什么?”
“……要打你的样子。”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欠揍?”
“没没没,就是偷听的时候……确实有点……”
“……”黎嘉骏心累,茶冷了,她捧着茶缸到旁边接热水,顺便抬头往窗外看,这儿的窗户正对着前往指挥部的必经之路,平时冷,大家不愿在外面傻等,都躲在礼堂内,可眼睛都不离那条路,就等着有“新闻”路过。
这一抬头,正好看到戴参谋带着两个人匆匆走过,他就是专门负责通报新闻的人,而另一位程参谋则主管外宾的日常生活,相比之下,孰轻孰重,对于新闻狗来讲,自然无须犹豫。
“戴!”有人眼尖,大喊一声,顿时群情涌动,正蹑手蹑脚往外溜的黎嘉骏顿时跟火烧屁股似的一跳,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