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半碗铺是个什么玩意?御驾停在大街上不动,多危险。虽然他沿途安排了金羽卫护卫,可上一回流民巷的刺杀还历历在目。万一出点乱子,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茬,他心里就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跳上马追过去。
可转念一想!一点事情他就这样慌慌张张,且不说自乱阵脚,便是对阿璃也不好。可她一向低调,虽然不是个乖孩子,但很少在大庭广众下闹乱子。这会子突然高调,必然事出有因。
他如今既然选择信她,那就该放手让她去做。查库房那事,她就做的很好,唯才是用,知得进退,还给了他一个上好的借口。
深吸一口气,他强行按捺下自己内心的焦虑,下教令多调一队人马过去戒备,并带话告诉陛下,速速解决为宜。
让她自己处理吧!将来她可是要和他并肩站在天下至高之处的人,也该给这孩子吃点斤两,历练历练!
有了摄政王的话,下边的官员太监卫士不敢再多说半句,全由着末璃差遣。
半碗铺的人此刻基本都还在睡觉,也有早起的伙计正忙着在院里汲水,赶早要把水缸都灌满,关在后院的牲口马匹也要喂草料和豆饼。
正忙得团团转,结果就来了一队官兵,咣咣把门砸开,不由分说就冲进来抓人。
不管是起来的还是睡着的,不管是上房里的还是下房的,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统统都赶到院子里。
天子脚下,衙门隔壁,半碗铺的老板也是有见识的。官兵就算抓人,也得给个理由说法,没平白无故就闯进来的道理。
可今儿个就是不讲理了!
老板还嚷嚷着要找礼部某某大人,被带头的官爷一个耳光就劈在地上。
“找谁都没用,叫你们去就去,啰嗦什么!想抗旨不成?”
这句话一出,老板是当即噤声。
抗旨?这是皇帝叫人抓他们?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犯了天威了?
此刻天色尚早,来铺子吃饭买东西的人还没有,住在铺子里的人也不多,连同老板伙计一起,一共十来号人。官兵们拿大麻绳把人都绑了串一起,跟拉牲口似得拉走了。
外头早起刚开铺子的人一看从半碗铺里拽出这么一串,当即吓得又退回去,咣咣都把铺子再关上。
官兵抓人啦,外头这风,乱套!
这边官兵抓了人往回带,御驾那边太监们也忙活开了,立刻取了架子和纱缎,把御驾整个围起来,连上头都盖上,以免有心人窥视圣驾,对皇帝叵测。
这样围起来,安全是安全了,可太闷,而且热。
末璃坐在御驾里,摇着纸扇,汗如雨下。
李得胜拍马屁,上前想帮她扇扇,被她一脚踢下去。添什么乱!
礼部的老爷和户部的老爷也被从被窝里拉起来,把半碗铺里登记的住客,连带老板一家的信息都找出来,呈报给陛下。
半碗铺老板是京城本地人,这店是祖传的,颇有些传奇。先祖是逃荒过来,到京城除了身上的破衣,就只剩下手里的半个破碗。因为沿途要饭,得用这半个破碗盛,所以一直没丢。
后来靠着给人帮佣打工一点一点积攒钱财,再到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吃食,后来盘下铺面,历经两代人努力,终于有了如今的场面。
先祖怕后人忘本,故而铺子就叫半碗,意思是让后辈勤俭度日,不要忘记先人讨饭挨饿的经历。
老板一家都挺安分守己的,也按时交税,家里没出个作奸犯科之人。
帮佣的两人也是本地人,都在铺子里干十来年了,跟老板家像一家子似得。
剩下四个住客,倒是生面孔。三天前刚到了京城,到了那会就在礼部衙门登记了。四个都是来自合邕,到这边做买卖的。
四个男人年纪最小那个是奴隶,最老那个是账房,剩下两个则是东家两兄弟。大胡子是哥哥,弟弟十七八。两兄弟长得都不起眼,但深眼窝,高鼻梁,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合邕来的。那地方金发最多了!
随行带了五驼货物,两坨是香料,一坨是锡器,另外两坨则是干果。准备在京城换点丝绸茶叶和香粉胭脂回去贩卖!
一听金发碧眼,末璃就挑了挑眉。她见过的金发碧眼,除了熊孩子,就是那晚在晋城码头被杀的几个。这会子又冒出几个来自合邕的金发碧眼,说是巧合,就太巧合了吧。
得了,来都来了,那就见一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