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了皱眉,他转头要往回走去,身形微动,他又停下动作。嘴角浮现一丝微微奇异的笑容。
有人来了。
好像在一片昏暗里。循着急促而来的脚步声,辟开一条由光辉铺成地道路。直直地朝他指了过来。
容止轻拍宽袖,衣衫下摆一展,便席地坐在雪上。
楚玉上气不接下气赶来时,见到的,便是容止悠闲地坐在山崖边,侧脸垂目,似是在欣赏山下风光的情形。
此时天光一片明亮,山上覆盖着白雪,周围都是一片茫茫的白,又将雪色的光辉折射出来,容止就坐在这雪光里,沉静的脸容上也仿佛映着辉煌的光辉。
楚玉走近时,容止也转过头来,他微微笑着,目光沉静悠远,语意却带着几分调侃道:“怎么回来了,是舍不得走了么?”
楚玉板着脸不答话,顾不上自己喘息未定,只有些踉跄地走过去,盯着他仔细上上下下打量,确认他没什么事,才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雪地里:“原来是我多疑了。”
瞟一眼就在跟前的容止,楚玉有些窘迫,只小声埋怨道:“你刚才有些不对劲,我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就赶回来……”刚才她慌慌张张地样子一定很多人都看到了,好丢脸!
容止的目光转柔,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自然是故意那般,便是想瞧瞧你是否会上当,想不到你真地回转回来,你眼下可会恼我?”
楚玉沉下脸色。她这么担心,结果却换来一句他故意戏弄她的,这家伙就不会说句好听的么?见她这么紧张很好玩么?
怒火窜上心头,楚玉就要负气站起来走开,可是才唯一动作,手掌摸到冰凉地雪地,她顿时想起来,刚才赶来途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却什么都顾不上,只爬起来继续追,那时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急切惶恐,甚至对自己说只要容止无事,那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现在容止就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还能微笑着戏弄她,难道这还不足够?
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楚玉撇了撇嘴,有些懊恼地道:“好啦,我就是比较好骗,很傻很天真,你满意了?”顿了顿,她伸出手来,握住容止冰凉的手掌,低声道,“你心机深,你本事大,我栽在你身上也不算丢脸,刚才我就在想,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现在能看到你,就觉得十分高兴,你爱骗几次就骗几次吧。”
容止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他露出复杂地神色,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你啊……”他笑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角嘴角有一点凉,随后便听见楚玉好像转瞬间变得很遥远地惊叫:“你怎么了?”
楚玉惊骇地望着容止,只见他的眼角唇边,都流淌出来一缕殷红鲜血,流淌在他冰雪般地脸容上,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瑰丽。
容止此时却还有些困惑,他只觉着楚玉到来后,身上痛楚仿佛缓解了一些,但听楚玉此时的声音,纵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他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眼角边轻轻一抹,再送入口中尝了尝,冰凉的血气让他顿时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不是状况缓解,而是死期将近。
此时此刻,他反而忽然颇觉有趣:“花错说过我无血无泪,这下子可算是有血又有泪了吧?”
楚玉没心思听他说笑,她着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们去找大夫……不,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这不是医术能解决的……去求天如镜,求他救你好不好?”
过程是坎坷的,前途是光明的……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啦……大家挺挺,挺过去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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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三章 天地之悠悠
容止静静地按住她的手。
他的手苍白冰冷,可是动作之间却有无限温柔,楚玉可以看到,一滴滴血珠从他眼角沁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落到雪中时,却成了一粒粒嫣然红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近两年你的身体好转了么……我明白了,为了赶来这里,你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楚玉又急又怕,想伸手去抹他眼角的血迹,却又害怕碰坏他,她哀求地望着容止,哽咽道:“容止,你想想办法啊……你不是一向很有主意的么?”那么多诡计,总有能用的吧?
容止微微笑道:“有什么法子?你也说过,我就算再怎么本事,也敌不过所谓命运,这般了结,倒也不坏。”
眼看着血从容止的眼角唇畔流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的鼻端耳中也淌出同样的鲜红来,楚玉浑身冰冷,手足无措。
七孔流血。
斑驳的血迹在他雪玉般秀美洁净的脸容上流淌,在骇人的诡厉之中,却又显现出别样的出尘安宁,容止笑了笑,随手端起一捧雪,擦拭狼狈不堪的面孔。
方才他也这么做过,只不过那时候只有嘴唇溢血,现下大约到了最后爆发的时刻。
楚玉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容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抬起来送到唇边印下轻轻一吻,柔声道:“原本不想让你知晓。但既然你发现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平城那儿,我输了,输给了冯亭和天如镜。”
“天如镜暂时将手环给我,让我跨越两千里行程赶到洛阳。我还能操纵手环地时候,瞧了会里面的东西,今后几十年,不管南朝北朝都不能算太安定,但是总有地方是有几年太平的。这我已经写在一封书函里,让我的部下携带者,你待会找一个叫陆鸣的人,问他要即可,按照上面所写,你可以自行决定去处。”
“不过其实你去哪儿都不妨事。我临出发前,求师兄今后代我保护于你,他算是被我这个没良心的师弟给坑害了,就连死后也不放过他。”
“我原本一心想掌握这万里河山,但这些年来,听你说古道今,这份念头反而渐渐有些淡了,天之悠悠如此广阔。你我在此之间不过沧海一粟,纵然君临天下。我亦不过是区区蝼蚁,这江山,我就算是到手了,滋味也未必如同原先说想地那般好。”他是通透颖慧之人,一旦接触到什么。便能触类旁通。迅速扩展开来,而他得知今后的世界。以及楚玉从前生长的环境时,眼界也更比从前高了一筹不止,虽然说不上立即大彻大悟,但有些事,总归是看得淡了些。
“我这人素来不做无利之事,此番救你,也是如此,我觉着救你会比得到北魏更好些,便舍北魏而取你。”容止十分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