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明亮的灯光撕开结界,花印不太适应,闭上了眼睛。
凌霄悄然坐到他身边,大哥刚刚的位置,绒布沙发凹进去一小块。
他说:“我一直在外边等你。”
迟疑不定说出几个字,揣摩花印的心思和表情,对方头仰向靠枕,看上去晕乎乎,凌霄便凑近闻他的嘴唇,蓦地,花印张嘴轻叹一声,唇色殷红甚至凄厉,如厚厚雪被中盛开了火红的腊梅。
凌霄怔怔地又补充道:“5829秒。”
音调沉下去,击碎结冰的湖面,在春来化冻和山崩地陷间,只差一个轻若针落的回音。
“万一我是戈多呢。”花印抬手腕遮住眼皮,怅然若失,凌霄顿时有些慌了。
“没看懂。”
默默检查他的手腕脸颊,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扣子没崩,除了一身烟熏火燎的葡萄酒味。
“我想着,等你喊我,我就冲进来天降正义。”凌霄难看地咧嘴笑了下。
没出声,笑给王靖雯看。
光听语调就知道他笑什么。
喊是不可能听得到的,他一定是在监控室跟门外来回奔走,既怕且怕,操心成个老妈子,在花印面前,他学会了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这算是坐牢后遗症吗,哦不,怎么是后遗症呢,是改造的结果。
改造?
凌霄被改造成另一个人了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花印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握紧裤兜里的手机,反复摩擦紧急联络人号,空的,没设置,没加田雨燕更没加裴光磊班主任巴拉巴拉。
空着的位置之所以叫空着,是因为原本应该有人的。
凌霄静了两秒,也许没看懂这句呓语,也许在思考如何回答,花印不敢正眼看,怕在那副眉眼里见到无法掩饰的辛酸。
“我相信你能自己解决。”凌霄又遇到清河边的那道难题,谨慎道。
“哦。”花印云淡风轻地说,“你想得没错,我是为了钱。”
1秒,2秒,3秒,没有任何回音,甚至呼吸声都静止了,花印暗暗在心中自嘲,变了,究竟是谁变了,装得有意思么,一个装善良,一个装纯真,都他妈别装了!
“没说全,我以前也不是这——唔——”
花印猛地睁开眼!
屏幕漏出来的光被悉数夺走,世界瞬间漆黑一片,只有近在咫尺的双瞳亮若荧火,隐忍,愤怒,叫嚣,像在地底滚烫了几个世纪,终于顶开岩层尽情喷发熔浆的活火山。
这片荷塘干涸太久,掉落的每一滴甘霖都被欣喜若狂地吞吃入腹,连片浮萍都打不湿。
不够,还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