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在一边搭话:“我也有冤啊!我的医药费包工头硬是不管,医院隔三差五就停药,我这两条断腿饥一顿饱一顿,老是不见好。我咋就想不到递个状子。”柱子停下话头,沉吟道:“市委书记这人看上去挺好,面善。倒是他身后那个人一脸的严肃,有些吓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鼓掌 第二章(5)
李子和笑了:“柱子,你的感觉还挺有道理。他是纪委书记,专门管纪律的,很多人都怕他。”
探访者一拨接一拨,有熟悉的,也有陌不相识的。病房里摆满了鲜花,营养品也堆满了。李子和让妻子给病友分发。
柱子说:“李哥,你的官不小呀,这么多人来看你!还是当官好。”
“我哪里是什么大官?我遭了横祸,大家来看个究竟罢了。”李子和很清楚,来者有真心慰问的,也有来看光景的。比如,商委的调研员老莫,就是来者不善。
老莫原是商委主任。出售一家商业企业时不设招投标,拍着脑门就定了。群众举报上来,市纪委立案调查。老莫不服,说我没贪一分钱,一张破卡我根本就没当回事。我以为就是张健身卡、桑那卡什么的。再说,这个高尔夫我一次也没去打。李子和问他:堂堂商委主任,你不知道高尔夫会员卡的价格?浑江市的高尔夫球场是谁引进的?谁向政府打的可行性报告?连会员卡的行情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引进这个项目?老莫头顶出汗了,他说我真不知道,老天作证。李子和说,别老天了,我问你打一次高尔夫多少钱?老莫说我不会打,也不知道。李子和说,你真的不会打高尔夫?老莫说我只会打网球、羽毛球。李子和把一张复印件递过去,说你看看这个再说话。老莫一看,这是自己在高尔夫球场的消费记录,眼睛顿时直了,头耷拉了下来,说李子和,我服了。但在处理老莫时,副市长马小德说话了,说这家企业出售的事他知道,老莫向他做过口头请示。这样,老莫得以实职改虚职,成了有名无实的调研员,
老莫拎了一兜鸭梨,“老李,你虽然查丢了我的乌纱帽,可我还是要来看你。我觉着你挺亏的。查来查去,自己没升职,却查来一场车祸。这多不公平。”
李子和笑一笑,“有什么亏不亏的,我就是做这个工作的。做这个工作,要是不去查处腐败分子,那倒是要亏心的。”
老莫说:“你查我,顶多是个芝麻。那些西瓜却没人理。”
李子和还是笑了笑,“一级负责一级。我一个七品干部,还能去查一品两品的事?”
老莫说:“也是的。你老李这样油盐不进的少了。不过,我还是劝你悠着点!该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别睁得老大。我是遭过难的人,他们在想什么我最清楚。”
财政局长朱雨祥是来访者中最气派的一个。随从抱着一人高的大花篮,还拎着高档果篮。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儿。朱局长由院长陪同。他话语不多,却一句顶十句。用老蔡的话说,人家吐口唾沫,落地都是钉。他对院长说:“我和他们程书记是老同事老朋友。程书记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纪委的事也就是财政局的事。李主任的医药费财政兜底,好药进口药该用就用。”
老蔡和柱子都夸这个胖胖的局长讲义气,有派。蓝福生却突然冒了一句:“我看,这个一身膘的人不像个好官。”
柱子不解:“别人来看李哥净说些虚的,只有这个胖子来才说了管用的。你怎说他不是好官呢?”
蓝福生瞥一眼李子和,“胖子花的是自己的钱吗?”
对朱雨祥的来访,李子和心中多了一分警惕。作为906专案组的头头,他怀疑朱雨祥与案件有牵连。国资委和财政局过去是一个锅里吃饭的。牛昕就是财政局管预算的副局长出身。现在,专案组掌握的证据虽不能定朱雨祥违纪,但领导责任是脱不掉的。朱雨祥离开病房时,随从塞到李子和枕下一个信封,里面装了四千元。李子和让妻子把它封好,尽快交给检查室副主任左黎。左黎是李子和的助手,现在负责906专案,李子和对左黎很信任。当初,左黎在党风室搞调研,写了几篇关于如何查处违纪案件的文章。李子和见报后,在程海岩面前大加赞赏,说不办案的人能把办案工作说得头头是道,说明她有办案天赋,央求程海岩把左黎调到检查一室。程海岩知道,李子和轻易不开口求人,一旦张口,说明“堂吉诃德”对杜尔尼西娅动了真心。就开他的玩笑,小左可是军婚呀,要好好保护。李子和说,交给别人不敢说,交给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左黎过来后,果然名不虚传。女性涉案的,只要她出马,总有拿下的办法。检查一室有一个廉政账户,有些资金暂时无法处理,就存在这个账户上。程海岩妻子在法国受到的那笔钱,也存在上头。账户对外保密,只有委局领导、李子和、左黎和检查员小宋知道。
鼓掌 第二章(6)
负责办案的交警来过医院两次,询问李子和,骑车上班的路线是否固定不变。还有,他是否认识一个叫大黑的。李子和回答说,上班路线固定,时间也固定。至于大黑,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老交警说:“看来,那排垃圾桶救了你一命。铸铁垃圾桶将冲上人行道的吉普阻住了。车轮离你脑袋也就一步远。”老交警格外关注赔偿问题,“肇事司机叫大黑,没职业,是标准的无产者。赔偿问题要难办。”
“先不谈赔偿。关键是调查他的作案动机及幕后指使者。我们素不相识,他没理由撞我。找出幕后黑手,赔偿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老交警道:“李主任,破案那是刑警的事。交警只负责勘定责任。”离开病房时老交警悄悄道,“刑警要早些介入。再过几天,拘留期就满了。”
与程书记的电话交流中,李子和得知,刑警已介入,只是没有进展。问题的最后解决,恐怕还要归到906专案。
傍晚时分,左黎来了。跟大家点了点头,她便在李子和的病床边坐了下来。左黎告诉李子和,向牛昕行贿的一个重要证人最近突然去了澳洲,怎么也联系不上了。他是一个招投标项目的竞标人,曾向牛昕以巨资行贿,却落标了。原来对手出手更是阔绰。他一气之下,向省纪委举报了牛昕。找不到这个证人,接下来的调查就会举步维艰。
行贿问题核实不了。调查就无法推进。牛昕又不能老这么双规着。一旦放了牛昕,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不说,怎么向程书记交代?程书记又怎么向市委交代?李子和与举报人见过面,也做了笔录。他当初义愤填膺,非要把牛昕拿下不可!怎么事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左黎建议,可否从电视台苏梅的豪宅入手,来打开缺口。李子和想了想,摇摇头。苏梅的问题程书记有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她。那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不能盲目扩大调查范围,暂时稳一稳。不过,左黎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另一条线索。那就是从房地产购置入手,开展另一个方向的调查。牛昕那么多资金,不可能都藏起来,肯定要投资。现在,投资热点就是房地产。可以在这个方向试试看。
右腿胫骨骨折,左肩粉碎性骨折。治疗方案一出来,李子和说,这不是一个上刑的方案吗?先要手术植入钢板,待骨头接好愈合后,再手术取出钢板。这一植一取,要把肉身剖开两次。李子和本来就瘦,两次手术下来,不死也会蜕层皮。他说,只要能走,他就不在这里躺着。躺在这里,无非是挂个消炎的针,和愈合骨头没关系。走一走,活动活动,血液循环开了,对骨头的愈合会更好。他的治疗理论得到老蔡和柱子的赞同,说只要能下地,就是拄着拐,也该出去。医院里住着太不划算,流水一样花钱不说,这天天躺着的滋味也不是人受的。蓝福生却说:“你们都会自己走出去,我不用走,到时候医院就把我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