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是翰林侍讲学士出身,与杨廷和交情莫逆,倍受提携,乃官至尚书位,是杨党的中坚力量。
白越故去后,其膝下三子皆庶出,学识平平,并未出仕,家中幕僚门客自纷纷散去,杨廷和就接收了其中一批人。
谢先生来鲁既是受杨廷和所托,也是他见沈瑞年纪轻轻政绩着实耀眼,有背景、有圣眷,又肯干、又会干,实是前程可期。
到了山东与沈瑞多次深谈,彼此都十分满意。
而谢先生曾为九卿幕客的身份,及其学识、见识也让一众幕僚心服口服,他即成了沈瑞的谋主。
谢先生一语提到了当初刘健谢迁被刘瑾赶出朝堂,此桩事直接改变了正德朝朝局,可谓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几位幕僚也是在京多年,不知仔仔细细将这件事研究了几百遍。
细究起来,当初刘瑾能撵走刘谢,并不是他刘太监有多大本事,根子上,还是因着刚登基的小皇帝对于一直把持朝政的老臣们已十分不满。
当时朝中皆刘谢李门人,上书必提刘瑾必规劝皇上,这“众口一词”,便是犯了皇上的忌讳。
而今呢,又是满朝齐齐发力,同样“众口一词”要扳倒刘瑾,皇上心中会半分感触也无?!
“何况这是‘清君侧’!”谢先生又补充道。
众幕僚更是无言以对。
清君侧,清君侧,自古臣下起兵打的多是清君侧的旗号,喊着要保护圣主,然佞臣对应的便是昏君,君王身边出了佞臣,这哪里还是什么圣主,分明就是昏君。
如今若大家随着檄文的节奏参劾刘瑾,不正是遂了人家“清君侧”的意,在骂皇上昏君!
小皇帝又将作何感想?!
沈瑞轻咳一声,道:“丛大人刚直清廉,不容叛贼污蔑。”
这便是要上折为丛兰说话了。
既逆贼列丛兰的“罪状”是诬陷,自不能说刘瑾的罪状就不是诬陷,更不是皇上昏聩了。
有两位幕僚连忙点头,连称此步妙极,“这檄文自叛王之手,叛逆之言焉能采信?”
“折子上就事论事,以及如何帮扶边关恢复农耕生产,山东可以提供子粒粮食农具。”一幕僚有些不甘,道,“至于密折上……当初御道投书案,还有戴探花那姻缘,皇上总归是知道大人的……”
却是想说明着奏折上不提刘瑾,密折上多下点儿眼药,反正皇上也知他沈瑞与刘瑾不和。
沈瑞摆了摆手,示意不可。
今日的寿哥,可不是史书上所写那个毫无主意、一味听信近侍之言的小皇帝。
而刘瑾与寿哥而言……
他未将话说出口,谢先生已道:“你们只瞧见了刘太监作恶,却未想过刘太监可不是个只会陪着皇上玩闹的东宫旧仆,这些年,刘太监办事有多少是合了皇上心意的?”
这也正是沈瑞难以落笔的原因。
刘瑾,未尝不是寿哥手中一把刀。
在这把刀剩余价值没有被完全压榨出来之前,寿哥会不会丢弃这把刀,实是难说。
帝心,难测。
前世今生已有偏差,沈瑞已无法再信前世史书上那些,这场“倒刘”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你我都知道这檄文要命,刘瑾自也不会坐以待毙。”轻咳一声,沈瑞道,“他想自救,只能靠皇上,靠显一显他能为皇上‘办事’。”
英雄所见略同,谢先生目露赞许,又见幕僚中已有人似恍然状,便道:“他要自救,就要做那立竿见影出成效的事。
“皇上看重国库,海贸商税、晒盐法这两处易见银子的有咱们大人珠玉在前,刘太监也难效颦。西北既有乱,这罚米输边也要缓一缓了,而今他能做的,也只有清丈田亩了。”
这话已是点明了,不少幕僚露出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