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摆手道:“哪里有你说得那般容易。而且情势紧急,也由不得我们慢慢布置了。”
谢丕还待再说,谢迁已道:“你也知沈家如今在经营山东……”
谢丕到底是书生,又生在书香门第,不免露出不屑来,道:“商贾事而已。姐夫是去作上官,少不得要庇佑他们,他们除了给姐夫添麻烦外,还能帮姐夫些什么不成!叔父这是在给沈家铺路。”
怎么可能给沈家铺路?!谢迁不由失笑,口中却道:“这商贾事能做到连上辽东、连上兵部、连上皇上,便也不算小事了。”
说着又收了笑容,正色道:“沈家如今和陆家一道经营山东,陆家有分支在,有人主持,沈家却没有。你姐夫外放山东布政使司作个参政,那也是地方上数得着的长官,又正是能管着这一块,沈家陆家自然皆以你姐夫马首是瞻。现在看来,是你姐夫庇佑他们,将来,山东未必不能成他的根基。”
谢丕闻言,脸上的不屑神色也渐渐褪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半晌,他才又深吸了口气,只道:“……只是山东那样乡下地方,又不比江南富庶,姐姐如何住得惯?且姐姐腿脚到底没大好,不宜远行。侄儿们也是正读书的时候,山东哪里比得京中的书院……”
谢迁皱眉厉声道:“糊涂,莫非四娘又与你说了些什么?”
谢丕吓了一跳,忙道:“不曾,不曾。是侄儿自己想的……”他还想说些什么,被生父严厉的眼神一瞪,到底是把话咽了回去。
谢迁哼了一声,道:“那便是你婶娘犯了糊涂。你不要净掺和在这些内宅事务里,多放心思在大事上。”
他顿了顿,郑重道:“昨日我与你说的那些人,你可记下了?”
*
仁寿坊,沈府
沈沧的两周年祭礼诸事已办妥,只是十月二十二,恰赶在朝中这一场风波尾声时,亲戚故旧或多或少有牵扯进去,只怕前来致祭的故旧会少了多少人,相应的一些布置也要减下去。
“这种时候,声势大才是要糟。”徐氏如是说。
沈瑞点点头,原本沈家也不是那只图场面煊赫好看的人家。如今这样的朝局下,低调才是福气。
王华入阁是沈瑞所没能想到的,依着前世记忆,这时正是王华父子被刘瑾迫害之时,且王华终其一生也并未入阁,如今却是老师王守仁在南京稳坐,师公王华更是一举入阁……
历史,已经悄然改变!
最初的最初,沈瑞也不无担心那所谓蝴蝶效应,然随着一步步融入现在的生活,他又如何肯眼睁睁看着那悲惨的历史在面前重演!
做当做之事,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便当大道直行!
沈瑞暗暗下定决心了。
这次王华入阁,沈瑞是打心底里高兴,对自己今后要做的事,也更多了一份信心。
那边杨廷和掌了詹事府,又在内阁专掌敕诰,也同入阁相差无几了,也算是大权在握了,于沈瑞这个女婿自然好处多多。
“可惜了你如今不曾入仕。”与沈瑞密谈朝事时,沈瑛忍不住道。
其实沈瑛自己也是颇为惋惜的,若非守孝,原正五品通政司左参议的沈瑛此时只怕能更进一步。
沈瑛原就是东宫旧人,此时正值小皇帝大肆提拔自己人的时候,且他同王守仁都是弘治十二年的二甲进士,私交亦是不错,也算得王华子侄辈,加之有杨廷和关照,跃上一级两级都不在话下的。
如今,也只好兴叹一番了。
还有一年多的孝期,只看这一年风云变幻,谁也说不准下一年又是什么样子。
沈瑛也只不断联络旧友,维持关系,以待他日起复时能用上。
这些时日,沈瑛与沈瑞聊得较为深入,当初沈瑞不好在书信里写与寿哥关系,如今当着沈瑛也都合盘托出。
沈瑛曾在沈瑞杨恬文定时于杨廷和府上见过微服私访的昔日太子当今的新皇,对皇上与杨廷和的亲近关系心中有数,因此听得沈瑞说与寿哥的几次接触,并不以为奇。
沈瑞既与沈瑛说开,许多事情便都不相瞒,也正好与沈瑛商量事情。
大约因为在通政司任职的缘故,沈瑛要比在翰林院呆得书生气十足的沈理圆滑得多,朝中许多人事关系也看得更为透彻。
尤其这次的风波里,因着谢阁老,沈理也卷入其中,不免失了冷静。沈瑞便主要同沈瑛商议。
在上书之前,沈瑞和沈瑛谈了刘忠的劝告,沈瑛便依言暂时没有出去,并同沈瑞一起劝说了沈理。
然如沈瑞所料,沈理是不可能不上书的,伏阙百官中自然也有沈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