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得刘瑾道:“夜长梦多。得请皇上早日定夺才是。”
“延德,”刘瑾唤着张永的字,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万岁爷想让王华王大人入阁,这你我都是知道的,万岁爷不好说的话,咱们做奴婢的,总要替主子分忧一二。”
张永唔唔两声,知道刘瑾这是想用他和王守仁的关系,去游说王华入阁,把内阁的位置占了。
“只一个王大人……”张永佯作面露难色,“内阁也不能只一个老先生。老刘,只怕还得再请哪一位大人一解燃眉之急呐。”
这台阶真不错,刘瑾赞许的看了一眼张永,就知道这小子识相!
当下他大义凛然道:“正如延德所说呐。我也在司礼监这些时日了,于外面也略有了解,吏部尚书焦芳焦老大人,论资历,论人望,论政绩也该当入阁了。”
张永正色道:“正是。还是老刘你眼睛毒,看人准!果然焦老大人最为合适。”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点头,心照不宣,便又散开,一前一后往乾清宫东暖阁去,心里默默盘算待会儿去见了皇上后怎样一套说辞。
*
正德朝的第一场伏阙,以失败告终。
翌日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阁老果然上书请辞,另有一批御史言官上书,依旧不依不饶的弹劾刘瑾等人的罪状。
外朝臣子在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抗争。
可惜,小皇帝不吃这套。
前有马文升、刘大夏这等重臣上书致仕都被小皇帝抬抬手就准了,如今内阁忠言逆耳也不是一日两日,又有刘瑾张永的“建议”,小皇帝继续大笔一挥,仨阁老去了俩——准刘健、谢迁致仕。
唯独驳回了李东阳的折子。
朝上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冲李东阳那做衍圣公的女婿的面子——孔夫子的面子还不够大?
也有人说听闻淳安大长公主入宫了,只怕是大长公主说情。李东阳续弦的夫人是成国公亲妹,淳安大长公主公主如今和成国公府成了亲家,总要帮衬亲戚。
当事人李东阳是非常尴尬的,再三上书请辞,奈何都是被陛下驳回。
后刘健、谢迁曾去李府拜访,三位阁老关起门来密议许久,李东阳这才不再上书,留在了内阁。
这三两日间,两位阁老致仕,又另有致仕以及病逝的高官,瞬间朝堂格局大变。
礼部尚书张昇再次以病致仕,这次很快获准。然后礼部侍郎王华升礼部尚书,晋谨身殿大学士,入阁供事。
同时入阁的还有吏部尚书焦芳,晋武英殿大学士;吏部侍郎王鏊,晋文渊阁大学士。
原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升为华盖殿大学士,为首辅。
杨廷和由原本的詹事府少詹事升为詹事,掌詹事府事,且仍兼翰林院学士,在内阁专掌敕诰。
而上午才颁旨,下午又传来吏部侍郎张元祯病逝的消息。
自从争吏部尚书未能争过焦芳,张元祯就“病”了,与其他没病也称病致仕的老大人们不同,他后来是真病了,却迟迟不曾请辞,直到……
听闻,焦芳与王鏊双双入阁的消息传进张府,张元祯呕血道一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溘然长逝。
当然,这也不过是市井传言,因着张元祯不肯引退,这几个月来对其弹劾从未断过,无论朝堂民间对其印象都欠佳,故此有人编派出这套话来也不足为奇。
只是至此,吏部三位堂官竟然一空。
礼部同样是去了尚书,高升了侍郎,只剩下右侍郎刘机。刘机原是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皇帝的日讲官,也是小皇帝的心腹臣子之一,因此顺遂晋了礼部尚书。
接着便是户部,在内承运库收金花银时,东厂侦缉到有解户以赝银输内库,追查事情的同时,这罪也落在户部尚书韩文身上。
谁人都知这怕是刘瑾丘聚一伙儿蓄意陷害,也有不少人上书为韩文喊冤。
只是小皇帝依然将韩文降职一级致仕,连同为韩文说话的人贬谪的贬谪、除名的除名。
众人小皇帝心腹之臣各占内阁、六部要职,便知是真个变天了,一时也都没了声音。
伏阙落下帷幕,朝堂内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此一番空出恁多官职来,谁人不想为自己、为亲朋故旧、为心腹下属多打算打算呢。
包括,即将要离京的刘健、谢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