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乳母连忙陪笑道:“四爷,小哥儿还小呢,可不能吃糕。”
四哥儿虚岁五岁,实则初九才过了生辰,将将四周岁,虽不懂为什么哥儿小就不能吃糕,却也小大人似的点头道:“我是叔叔,我与他留着,大了就吃。”
逗得一屋子大人都笑了。
在这样轻松温暖的氛围中,何氏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心里念佛,菩萨保佑,这上京,果然对了。
考虑到沈瑞他们旅途劳顿,浅谈几句,徐氏便打发他们下去盥洗休息,又特地叫周妈妈送何氏回院子。
虽则徐氏御下甚严,但偌大一个尚书府,总有长了富贵眼的奴才。
周妈妈是徐氏的陪房,可算得上徐氏身边第一得力人,有她送何氏过去,府中仆从自然就明白了徐氏对何氏高看一眼,对她母子也就不敢不敬。
何氏被安置在西路一个独立小院,虽是二进,却也有十几间房舍,安置何氏母子绰绰有余。其间设有小佛堂,暂时供奉沈玲骨灰坛。另有独立的小厨房,以及直通府外的独立角门,非常便利。
院落也是早就打扫干净,屋内家具齐全,桌椅摆设一尘不染,被褥幔帐统统是簇新的,又新配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另一个厨娘,两个灶上仆妇,四个杂役仆妇,处处可见良苦用心。
周妈妈又将一早备好的仆从花名册并一托盘银锭子奉上来,因笑道:“这是玲二奶奶您和楠少爷的月例银子,还有些太太与楠少爷作零花用的。虽也裁了几件新衣,到底不知道您和楠少爷身量尺寸,太太多备下了衣料,放在西厢小库房里。您且先安置,待看看这边短了什么,打发小丫鬟来与老奴说。”
何氏忙道:“这可使不得。劳大伯娘惦念,这些我们都是有的,府上如今这样待我们,已是我们偏得了,可不好再让府上破费。待我梳洗过后,再去谢过大伯娘。”
周妈妈笑道:“玲二奶奶客气了,太太都说了,既然来了家里,就是自家人,玲二奶奶千万别外道。这些份例东西,哥儿姐儿都是有的,就是亲戚来了,也是这般的,您就收了吧。”
说是亲戚都这般,可见这样的布置就知绝非亲戚能比,乃是特地为他们母子所备,何氏再三推辞,却到底没说过周妈妈,只得收下了。
这边送走了周妈妈,那边婢子就过来报说热水已备好,问奶奶是否要沐浴。
一得到肯定回复,屋里丫鬟们随即就麻利的将澡豆、姜汁、鸡蛋、香膏、软布、中衣统统都备好了,柳妈妈对这高效率满意得不得了,满口子的赞“到底是尚书府”。
何氏泡进温暖的热水中,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柳妈妈打发下去小丫鬟们,亲自替何氏解开头发,另寻了盆轻轻揉洗,舒心笑道:“奶奶可安心了吧。”
何氏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半晌还是道:“待安葬了相公后,咱们就近寻一处宅子搬出去吧。”
柳妈妈一惊,险些打翻木盆,稳了稳神才忙劝道:“奶奶这又何苦!今儿不也见了,大太太是再好不过的人了。那三太太我瞧着也是个好人,都是待您带哥儿极好的,还有瑞二爷,打松江起就关照咱们……”
何氏打断她道:“正是因为他们太好了,我才不能赖着不走。本就没有亲戚名份,初时自然是好的,我若不识相,赖着不走,慢慢的这情分便都磨光了,以后难过的还是我们娘俩。不若现在早些出去自力更生,将来有些什么事求到尚书府来,总还有一线香火情……且以后小楠哥开蒙、进学,哪一样不得来求人。”
柳妈妈呆呆的半晌无语,终于叹了口气,又开始揉搓起何氏的头发,低声道:“这样好的人家……这样好的人家……”终是低不可闻。
何氏掬一把水洗了脸,却是一道洗去了眼角边的泪,这样的好人家,她梦寐以求,可到底不是她的,如今,只得她和小楠哥两个,为了小楠哥的前程,她也只能委屈了现在,将大伯娘他们对她母子的怜惜与好感留续到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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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回到九如居,却并没有立时沐浴,只简单盥洗一番,换了家常衣裳,就往上房去见徐氏。
徐氏才听了周妈妈的回报,又吩咐下晚上设宴给沈瑞及何氏母子接风,就听婢子报说二爷过来了,一时还有些愣怔。
待见了沈瑞进来,徐氏便嗔怪道:“你这样急做什么,怎不好好歇歇!”又道:“可巧我这儿备着晚饭,你瞧瞧单子,可还要吃些什么。”
沈瑞笑道:“没与娘说说,我也歇不踏实。还不如跟娘谈完,我再回去好好泡个澡,踏踏实实睡觉。”
他说着伸过头去看了菜单子,又添了两样清淡小菜,才打发了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