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笑道:“二哥方才打鼾了,原只当二哥是个神仙人,这才见接了地气……”
沈瑞哭笑不得,冬喜怕他窘,忙道:“可见二哥是真累了……”
这两人都是在他九岁时就曾服侍过他的,晓得他与寻常孩童不同,并不因他年纪小而失了恭敬。尤其是柳芽,对于沈瑞更是心有畏惧。
谁家九岁的孩子,能跟沈瑞似的,算计自己老爹与一杆子白胡子老头,而且还能算计成了的?
而沈瑞在人前孩子气,可在她面前,压根不像个孩子,就跟壳子里头是大人似的。
旁人不知道沈瑞曾昏迷过数日未醒,柳芽随着王妈妈看顾沈瑞,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沈瑞迷迷糊糊中,并不是安安静静的,而是哭闹着叫爹叫娘叫祖母。
王妈妈心肠软,当时就受不住,跟着流泪。后来实是见沈瑞哭的可怜,还曾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哄劝。沈瑞迷迷糊糊的,除了叫人,就是骂人,骂沈瑾骂郑姨娘,看着又淘气又可怜。
柳芽这里想到自己没了的亲娘,也心里发酸。
谁会想到沈瑞醒来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神色淡淡的,对于家里的事似乎都迷糊了,还故意与她话家常,从她嘴里套话。
柳芽只是看着笨拙些,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二岁又是已经懂事的年纪,自然是看出沈瑞蹊跷。
连柳芽都瞧出来,更不要说活了大半辈子的王妈妈。
王妈妈私下与她说:“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瑞哥这里是太太保佑,才叫他开了心窍,变了性子……要是再像先前一样莽撞天真,在这个家里怕是难立住。这是常有的事,你勿要大惊小怪,咱们好生服侍瑞哥,说不得也沾沾瑞哥的福气……”
柳芽晓得,这是王妈妈让她闭嘴呢。
她本也没有要四处吵嚷去,她一个粗使小婢,即便对旁人说瑞哥古怪,旁人也不会信。
沈瑞拿供她弟弟读书的事来哄她做事,柳芽虽是怕,可还是做了。并非单单是因沈瑞的许诺,还因怜惜他同自己一样,都是个没娘的孩子。
王妈妈说的话成真,自己确实沾了瑞哥的福气,可王妈妈却没熬过去。
瑞哥这里也不知晓,有个老妈妈受了老安人几十板子,也没有将他的“古怪”说出来。
过后她与柳芽被发卖,被沈理安排人买回。
柳芽只是伤了腿脚,王妈妈却是熬过伤,最后送了命。沈理夫妇怕吓到沈瑞,就瞒得死死的,只说安排王妈妈荣养。
每想到这里,柳芽心中都不由黯然。
柳芽虽晓得沈瑞待自己亲近,也晓得自己能有现下的日子都靠沈瑞,可对沈瑞依旧畏大于敬。
如今沈瑞也有发愁的时候,睡觉也能跟孩子似的打着小呼噜,柳芽心里的畏惧不由就减了几分。
沈瑞倒是没有计较柳芽的直言,只是有些纳闷,问道:“我真打鼾了?”
柳芽笑道:“这也不是甚稀奇事,作甚骗二哥?婢子乏的时候,也常常打鼾呢……”
沈瑞平素不习惯留人在上房值夜,冬喜、柳芽也不知他晚上睡觉如何。
见沈瑞有些清减,冬喜心里已经惦记如何去回郭氏,给沈瑞补身了。
沈瑞伸了个懒腰,要是自己真是十三岁就好了,哪里会惦记这些糟心事?做个纨绔的尚书公子多自在?
待用罢晚饭,沈瑞就去了书房,却不是温习功课,而是取了一张白纸,画了几个圈,圈里是一寸来高的卡通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