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揉着脑门嘀咕道:“还嘴硬呢,瑞哥方才模样瞧着比哭还难看!”说到这里,打趣道:“是不是想家想的哭了?快与我说说!瑞哥没出过远门,一时想家也是有的,我不会笑话你的,不用在我跟前强憋着。”
沈瑞白了他一眼:“既去族亲长辈家做客,珏哥规矩是不是也当守起来?省的让长辈们笑话我们不知礼。”
沈珏虽不甘不愿,可还是点头怏怏道:“晓得了,瑞……瑞二哥……”
车厢里的世界再次清静了。
马车缓缓启动,通过了城门,传来道路两侧喧嚣声。
又过了有两刻钟,车厢外喧嚣声渐消,马车放缓了速度,吴妈妈过来传话:“太太先去何家送表小姐、表少爷回去,吩咐小哥们不必下车,改日再带小哥们过来拜会亲戚。”
沈瑞、沈珏应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
沈珏心中好奇,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往外望去,只看到两侧高门林立,不远处大门外一堆婆子婢子簇拥着一对中年夫妇,旁边站着一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再有就是何泰之与那位依旧带了面巾的何家小娘子。
因大门外不是寒暄地界,随行的又有千里迢迢来的远客,徐氏将一双外甥交到幼妹手中,便同何家诸人作别,携了族侄们往家里去了。
目送着徐氏一行的马车消失在胡同口,何家一家人方回转。
小徐氏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幼子,满脸心疼不已。
待一家人回到上房,何颖之已去了面巾,对着父母福身下拜道:“女儿不孝,累及爹娘跟着操心了!”
小徐氏早已红了眼圈,扶了女儿起身,一把搂在怀里,哽咽道:“儿女都是债,老爷同我都是欠你们的。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兄妹几个都平平安安,莫要剜这做父母的心。”
旁边坐着的何学士,因骨肉重逢也颇为动容,仔细打量女儿两眼,见她面上隐有憔悴,身子也单薄可怜,不过这周身精神气却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不由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他便不去打断妻女,只望向小儿子,见他身上去了昔日浮夸与骄狂,眉眼间稳重不少,心中酸酸涩涩。既是欣慰儿子懂事,又是感叹天意弄人。
沈珞之夭,对沈家来说是天塌地陷,对于何家影响也巨大。
幸而女儿出了一趟远门,心思回转过来,否则何家以后哪里还有欢快日子。
儿女出门这两个多月,他们夫妻两个跟着提心吊胆,常常半夜被噩梦惊醒。
小徐氏身边,何颖之掏出帕子,亲自给小徐氏拭了泪,又起身,对着何学士下首的年轻人拜下去:“因小妹之故,耽搁了大哥的好日子,妹妹给大哥赔不是。”
这年轻人正是何学士与小徐氏长子何泉之,本是定好十月底娶妻,因沈珞之夭,何家也乱成一团,成亲日子只能延后。
何泉之摸了下妹妹的头,道:“快起吧,大哥还会恼你不成?成亲甚时候不成,为了我妹妹,别说只是延后几个月,就是延后一年半载又有甚打紧?”
何泰之在旁“噗嗤”一声,刮脸道:“大哥这话,也敢去嫂子家说去?”
这厢一家团聚,骨肉天伦,其乐融融;沈宅这里,气氛却颇为古怪。
沈家一大早就打发人去城门口守着,因此马车刚进城,就有人回来送消息。
三老爷已经裹了直毛氅衣,携妻子过来迎接长嫂归家。三太太亦是书香人家的女儿,外柔内刚,同三老爷夫妻琴瑟相和,对于大伯与长嫂也恭敬有加。
大老爷劝不住,便只好允了两人也留在前厅,又吩咐人添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