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正如上面各种借口所说,对于有两个儿子走科举仕途的五房来说,舍了一个读书资质不甚高的儿子换二房对五房帮扶,利益最大。
不是每个母亲都能像郭氏这样,骨肉为重,不起贪心。
就是沈举人昨晚回来,对他犹犹豫豫地问了那一句,也透出点什么。若是沈瑞点了头,说想要做嗣子,说不定沈举人便“无可奈何”、“爱子心切”地推波助澜要“成全”他。
郭氏见沈瑞缄默无语,道:“瑞哥可是在想二房择嗣之事?”
沈瑞点点头:“虽不知沧大伯娘到底何意,可携了各房少年进京,怕是到了京城,会有一番热闹,侄儿担心殃及池鱼,才想着是不是随三哥去叨扰大哥、大嫂。”
郭氏闻言,不由沉思。
方才沈瑞提及想去大哥家住时,郭氏并不赞同,是因顾忌二房颜面。
毕竟族中子弟是被二房邀请进京,沈瑞生母又同徐氏有渊源,要是住在外头,倒显得不乐意同二房亲近似的,怕徐氏多想。
可沈瑞的担心,不无道理,郭氏低头权衡下利弊,便点头道:“你是四房唯一嫡血,二房择嗣之事很不同你相干,不过谁晓得旁人如何想。说不定因你沧大伯娘亲近你,有心谋嗣子之位的那些人就忌惮你。要是侍郎府太平还罢,你就跟着族兄弟们安安生生做客;要是真有什么动静,你也莫要忍着,搬出来去你大哥家随你三哥同住。我之前给你大哥的家书上,让他帮你三哥留心书院。你到时便以随你三哥读书的名义出来,想来即便是二房长辈们也不好拦你。”
后路也有了,沈瑞心里越发踏实,想起冬喜、柳芽两个,道:“虽说劳烦婶娘许多,可侄儿还厚着面皮再麻烦婶娘一遭。出门在外,不好带那么多人,冬喜同柳芽两人,能不能让她们来这边?”
郭氏闻言,想到沈举人这几年行事做派,眼中亦添厌恶,晓得沈瑞此举用意。
两家几辈子比邻而居,下人之间常通有无,这些日子四房闹闹哄哄,打人撵人戏码,轮番上演,郭氏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当着儿子说老爷不是的道理,便只能当不知道。
“不用来这边,你出门在外身边也要人使唤,带了她们两个去。你才多大?起居洗漱哪里不要人照看服侍?只带两个小子顶甚用?也不用羞臊,你三哥这里也要带婢子服侍起居。”郭氏笑着说道。
沈瑞犹豫道:“婶娘,这不方便吧?要是人人都带了四、五人服侍,那得多少人跟着进京?”
郭氏摇摇头道:“岂止四、五?不说旁人,就说瑞哥这里,除了你身边常用的,你爹最少也得安排两人跟着。一是说得上话的管家,一是老成妈妈。二房同宗房远了六十来年,终于肯同各房互通有无,你们几个小的又是代表各房头去请安认亲,自然要跟着老成家人过去送正式礼单;还要妥当妈妈看顾你们,约束着不让你们淘气给族亲添乱。”
中华本就是礼仪之邦,这大年下过去,又是疏离几十年后头一次往来,却是没有空手道理。
想着沈举人既爱面子又吝啬的性子,这备礼之事怕是又要肉疼,沈瑞便心情大好。至于派的婆子会不会指手画脚,沈瑞是不担心的。有账房同田婆子两家的下场在前,四房下人里当没有谁有胆子他跟前张狂。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沈全进来道:“娘,祝表兄来了,说是尊沧大伯娘之命过来送东西。到底是甚哩?呼啦啦小厮、男仆十来人护着。”
郭氏起身道:“你沧大伯娘昨日同我说,想要在松江重新置田产,寄放一笔银钱叫我帮忙留心看着买地。”
沈全好奇道:“二房不是户籍都落在京里?怎还回来置产?难道以后沧大伯他们还会回乡不成?”
三太爷当年进京前,将二房祖产尽数变卖,决绝之心可见一斑。如今竟要重新在松江置产,确是令人意外。
沈瑞在旁听着,立时想到“狡兔三窟”这个词。
大明文人治国,可文人之间倾轧也最厉害。又要夹杂厂卫势利,内廷连着外朝,沈沧官职做的越高,处境就越是危险。历数明朝阁臣,多是宦海沉浮,善终者少。
就像徐氏之父徐有贞,因“构陷”于谦有反心无行迹,丢官罢职不说,又被后世之人比之为“秦桧”,背负千古骂名。
实际上身为首辅,皇帝想要收拾于谦,谁还能拦住?不过是同秦桧一般,做了皇帝的替罪羊。
岳飞念念不忘北上抗金迎回二帝,高宗不能容,就有十二道金牌,有“莫须有”之罪,处死岳飞,出来顶缸的是首辅秦桧。
当年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蒙古人挟其兵临城下,文武大臣束手束脚,汉人江山危亡在即,于谦力挺景泰帝即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使得蒙古人失了依仗;又带领军民,进行北京保卫战,最终逼退了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