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娘子说话间,又叫桂儿、兰儿去将薛燕卿的旧衣裳拿出来,检查时,悄悄地将自己一方帕子盖在手掌下搡在衣裳堆里,亲手将包袱系上,又给了岳氏五百钱做谢礼,盘算着她的帕子是好的,岳氏见了定然不舍得烧掉,定要留着用,若侥幸叫商韬看见,商韬必定会来救她们。
满腔希望寄托在那帕子上,穆娘子看向那包袱的眼神隐隐有些热切。
谢琳琅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虽没看见穆娘子掖帕子,但听到一个商字,便想到他父亲身边的大管事商韬,心知商韬寻来了,额头微微有些冒汗,心里矛盾得很,一面盼着薛令、薛燕卿的算计付诸东流,一面又明白若是假琳琅被接回谢家,自己再回谢家就是难上加难。
岳氏听说叶经在二门上准备好了,便要告辞。
“日后常来陪我说话,我也上了岁数,越发懒得动弹。想给官人挑选一个相貌好、性子和柔的妹妹。”穆娘子浅笑道。
岳氏见穆娘子要给薛令买小妾,越发高兴,许诺道:“娘子放心,一准给娘子挑一个千伶百俐的来。”又行了个万福,一手牵着谢琳琅,一手背着包袱,就向外去。
谢琳琅矛盾得很,手心里沁出汗水,听到穆琳琅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目光穿过姹紫嫣红的牡丹、芍药、茑萝看过去,依稀看见穆琳琅手里挥着一根竹竿,正被薛令抱着粘知了。
谢琳琅隐隐有些羡慕,心道假琳琅的命就比她好那么多,这么快就能回谢家?
作者有话要说:
☆、10唯利是图
闷热的天里,一声声蝉鸣叫人越加地烦躁。
岳氏、谢琳琅两个不禁怀念起方才水边亭子里的凉爽,顶着太阳匆匆地向前走,出了角门,跟叶经汇合,三个人便出了穆府。
出了穆府,岳氏终于说出了实话:“你们老婶子就是有些中暑了,没什么大碍。这次接你们出来,是你们大哥知错了,想当面跟你们赔不是,然后兄弟两个商议下如何给你们老婶子养老。兄弟间有什么恩怨都摊开了说,万万不能叫老人家跟着受苦。老人家没几年活头了,权当看在老人家的面上,叶经,你就让一步,跟你大哥好好说话。”
此大哥,就是叶家老头死后将叶经、谢琳琅两个赶出家门的叶家老两口的侄子。
谢琳琅眨了下眼,她上辈子前半生算是“顺风顺水”,“如珠如宝”地养在穆家,嫁给青梅竹马的“哥哥”为妻,“疼她”的父亲成了公爹,自然不似其他人家的媳妇受人刁难,是以,前头大半生她的日子是不需要拐弯抹角的,乃至于她成了官妓,身份有云泥之别后,依旧有些抹不过弯,对一些人情世故有些不通。此时听那无情无义的叶大哥要跟他们赔不是,就想到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经伸手按在谢琳琅头上,又惊又喜道:“果真?这两日天热得很,娘子体恤下人,赏了我们一些瓜果。正惦记着婶娘,想给婶娘送去,又怕大哥扔出东西说‘我们难道缺了婶娘这一口?’于是不敢送去。”
岳氏脸上的褶子越发深了,堆着笑试探道:“叶经,婶子也不瞒你,若不是你大哥成日里赖在我家不走,我也不骗了你们兄妹两个出来。你们兄弟和好后,可就不是一个瓜两个枣的事了,这养老太太的事,你也得摊上一半。”
“婶子,我明白。”叶经点头,那叶家大哥想跟他和好,不过是看他做了穆家小厮,指望着天长地久地从他这拿银子;既然他要银子,那就给就是了。比之那些许银子,吃一点亏,买个清白的身世更要紧。
岳氏有一样事说不得,那就是叶家大哥在她家门前闹着要叶经的卖身银子,闹得难看了,她才肯替叶家大哥跑一趟,此时见轻易就说动叶经,又惦记着另外一桩差事,一边递给叶经几十个钱,一边拿了话支开他:“劳你跑一趟去轩西大街上给我雇顶轿子,我跟你妹子坐着,也免得被日头晒昏了头。”
“哎。”叶经爽快地答应,拿了钱就小跑着去雇轿子。
岳氏拿手遮在眼睛上,见叶经走远了,便轻轻推了下谢琳琅,叫谢琳琅跟着她走。
谢琳琅心想岳氏还要再卖她一次不成?跟着岳氏走了几步,进了穆家当铺对面的穆家彩帛坊,瞧见穆行的身形一闪而入,进了里间,便忙做出没见过世面怕生模样紧抓着岳氏的裙子,跟着她进去。
岳氏嫌弃地嗤了一声,推了谢琳琅一下,待要自己进去,见谢琳琅咧着嘴,小兔子受惊一般抱着她的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未免多事,就由着谢琳琅,进到里间,只瞧见五彩斑斓的彩帛堆成一堆,其中一匹上头标着七两八钱字样。
薛令见岳氏看那一匹玫红缎子,就将那匹布向岳氏推了推,又看了眼谢琳琅。
“大管家,不碍事,这丫头自己个话都说不出个整个。”岳氏急忙去看那缎子,心里盘算着这缎子的用处,听到一声咳嗽,便忙将包袱递过去,“这是娘子叫我捎带出来,替燕哥儿做法烧化了消灾的。”
穆行瞥了眼那张着嘴目光呆滞的谢琳琅,见她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便蹙眉转开眼,拆开那包袱,最后捏着一方帕子冷笑。
谢琳琅没看出那帕子有什么不妥,转念一想,穆娘子原说要请岳氏烧化衣裳,那这多出来的帕子,定然是穆娘子偷偷塞进去的,想来这就是穆娘子想叫商韬认出来的东西,可是穆娘子是商韬什么人,会亲密到以为一方帕子就能叫商韬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