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一头栽进轻寒的怀里,说:“轻寒姑姑,你看额娘取笑我!你同她说,我现在做的怎么样!”
轻寒也笑着说:“格格!初格格现在大有长进呢,我看绣得不错,拿出去也不会失礼人家的。您也不要太严了。想当年,您在嫁进来之前,大病一场,病好了之后,人却虚得连针都拿不稳了,绣也绣不好,不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好吗?”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我那时候不是因为生病才不会针线的,这是我永远的秘密。
于是对初夏说:“你若要为四阿哥和五阿哥做,就顺带为你三哥再做一个吧。他要结婚了,你做妹妹的也表表心意吧。”
初夏想了想,说:“三哥哥身上的这些荷包啊,绦子啊,一向都是额娘您为他打理的,我也不知道他都喜好什么样子的。额娘说给我听听。”
我挑了块银色暗花的绸布,说:“这块就好,配上正红色线。图案不要太复杂。结婚的,你看着绣,别绣蝴蝶,也别绣鸳鸯,就绣莲花和莲子吧,但别绣得太密,疏阔点才好看。绣好之后,别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香气。我这里有薄荷香,拿三钱去和二钱檀香混一处,燃了正反里外的熏。弘时喜欢这味道,又清爽又干净。”
初夏头一歪,说:“这么多,我可记不住。还是额娘做好了,算我的人情吧!”
刚说完,这边弘时就走了进来。初夏就丢了手里的活计去找弘昼玩了——因为府上要办喜事,师傅就放他们下午不用上学。
弘时的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阴影,显然睡得并不好。
我便让轻寒在窗下支了我的躺椅,让他躺下,又拿了小被子给他盖上。
“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善姨还把我当小孩子照顾。”他微微笑了说。
秋天午后的阳光明媚起来也是很耀眼的,落在窗前,合上他含在眉眼间的温柔笑意,让我一瞬间有些失神。
“你到底还是在叫我善姨不是?我倒还想把你当小孩子照顾,你却转眼就要娶新嫁娘了。”我为他整理好被子。
“睡一会吧。这两天你自己也累坏了。”
他怔怔的看了我一会,便合上了眼睛。
我想起身离开,却又觉得无事可做。于是拿了本书坐在他的身边,有一页没一页的看着,一会又侧耳听听他绵长的呼吸,觉得心安。不去想遥远的将来。
一个时辰之后,他醒了过来。
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我似乎也想交代他些什么,但两个人总像隔了些什么,便又无话可说。呆坐了一会儿,我就布置了几道点心让他垫饥饿。
“这是什么,没见善姨做过。”他用筷子指了指一个碟子。
我夹了一块到他的碗中,说:“这叫肴肉。是镇江的一种特产。配上姜丝和香菜,蘸点香醋,味道十分好。”
他依照我说的试了试,说:“果然很好。怎么没见善姨拿出来过?”
我笑着说:“我也是慢慢才做的好的,以前做的不太好。何况,因为这道菜工序特别,其实并不适合给你们吃。”
“什么工序?”
“这肴肉如此鲜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腌的时候,放了一点点硝。当然,只能是一点点。”
硝是一种剧毒。
弘时听见我的话,并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依旧将肴肉送入口中。
我笑着说:“你不怕吗?”
他垂下眼睛,低声说:“善姨招待的就算真是毒药我也会吃,何况是如此美味。”
我愣住了,不知道这句话的重心是在前半句还是在后半句。
“弘时,”我说,“你说什么?”
他忽然灿烂的笑起来:“我是说,这样的美味就算真是毒药,我也愿意吃下去。”
我便稍微放了一点心。
三天后,弘时成亲了。
三个月后,李氏又为他纳了两门小妾。
因为他不肯与福晋圆房。
这件事情在他结婚的第二天早晨就很快被知道了。新娘被冷落在一边,新郎和衣而睡。床褥非常整齐。
又有更详细的说法,说弘时已经解开了新娘的外衣,但不知道为什么,竟停住了手,没有继续下去。
头几天还好糊弄,结婚三个月,新娘却依然是处子,这让李氏开始着急了。园子里也开始流言四起。园子外面的传言则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