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青接过那叠册子,一眼就认出了父亲的手迹。这些是爹爹数十年来积累的武功图谱和医家心得,原是说好了要在她满十岁的生日时亲手交给她的,但是,现在物还周全,人已不在。
水中青的心中一阵凄楚,但是,泪却似已流干。她紧紧地抱住父亲的遗物,暗暗在心中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窗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在悄悄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在见到水中青坚决的表情后,那双眼睛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瞬间又归于冷漠。
他转身,悄悄地离去。
又起风了,这一场雪想必会很大。无论多么大的风雪,多么冷的严寒,都已不能让他感觉到寒冷了,因为他的心底早已冰封。
她曾是他晦暗生命中惟一的一缕阳光,但他们终究是擦肩而过,再见时,必然兵戎相向。而这,又何尝不是他企盼的解脱。
他知道,他会为这企盼做些什么。
“没用的东西。”
阴冷的语声中,血色的衣袖一扬,黑衣的身影重重地跌了出去。
这是一间极大的厅堂,没有窗,墙上的壁灯发出暗淡的火光,映着一层层血色的帷幔,使厅堂更显得阴森可怖。七八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如石像一般站在两侧,他们的中间是一身红衣的血煞门主,即使看到朝夕相处的大师兄谢九幽的惨状,他们的脸上表情也不曾变过。
血煞门主阴森的目光在一众弟子的脸上逐一掠过,似乎是对众弟子的表现很满意,他的目光又转回到谢九幽的脸上,眼中杀气渐浓。
谢九幽闭上眼睛。他知道师父动了杀机时,只有一个人能改变他的心意,只可惜那个人此时不在门中。事实上,即使他在门中,他也绝不会管别人的闲事。血煞门下虽以无情为立身之本,然而能真正全无感情的,怕是只有影子了。
血煞门主的血掌再次扬起,血腥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厅堂。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此时飘进了厅堂,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一丝声响。
影子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径直越过他,走到血煞门主的座前单膝跪下。
血煞门主收回手,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你回来了,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影子不说话,只是将一柄装饰精美的短剑平举到血煞门主的面前。短剑上镶嵌的宝石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剑锋如一泓秋水。
“好,好,影子,你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阴恻恻的笑声响起,血煞门主伸出一只手,将影子拉起。眼光移转,凌厉地瞪视谢九幽,“可是这个没用的东西,让他去找那个臭小子的尸首,拿回明月玦,他居然说找不到。”
“山崖下面是深潭。”影子的声音平板无一丝起伏,“明月玦是宝物,必会再出世。”
“哦?”血煞门主望向影子,“就不知道它再出世时,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转向谢九幽:“今天就饶你一命。从今天起,你要密切注意江湖上的信息,如果再错失良机,就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幸运了。”他站起身,走进内堂。
厅堂中,只剩下了影子和谢九幽。影子向门外走去,在走过谢九幽身边时,一个淡紫色的玉瓶从他的掌心落在谢九幽的面前。
谢九幽惊讶地抬头,只看见影子冷漠的背影。
三年后
临窗而坐,水中青在黑暗中看着对面厢房中的灯光。
这三年来,她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她拜了胡老爹夫妇为义父母,在义父义母的百般呵护下成长。胡老爹夫妇对她近于溺爱,即使在这小村中,他们也允许她上私塾识字读书。她的天分适合学医,又拥有医道圣手的父亲留下的医学手札,此刻的她,医术上的造诣已经堪称国手,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
但是,她并不为此而骄傲。三年来,她一刻也没有忘记爹爹和师兄的仇恨。每一天,她都在两老睡下后,独自到村外的树林里练功。三年的时间,她已经将父亲留下的武功图谱全部练完。但是,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她的武功非但不是血煞门主的对手,只怕连影寸的衣角都摸不着。
对面的灯光熄了。水中青侧耳细听,小村沉入了睡梦中,静静的,没有了声息。水中青悄悄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一跃而出。当她长身立在房脊上时,眼前突地一花,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水中青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冷不防踩在一快松动的瓦片上,脚底一滑,险些掉下去。待她挣扎着站稳时,抬头再望,眼前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惊惧在水中青的心底泛开。毕竟,她只是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女孩,虽有一身武功,但却缺乏实际的临敌经验。现在,只从这个人影的神出鬼没,她就已知道,这个人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这样的情况,让她怎能不惊惧。但是,想到义父义母,水中青咬咬下唇,掠向一向练功的树林。
一路上,水中青明显地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但她数次回头,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水中青的身影在林中穿行。这片树林的深处,有一条小河,水中青是向这条河而去的。河已在望,水中青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忽然,一条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水中青大惊,脚下却已收不住势,笔直地撞向那人。那人将身子轻轻一闪,一把拉住水中青的衣领,竟将水中青整个人提在了空中。水中青急中应变,双肘向后撞去,撞是撞到了,但是,水中青却觉得自己是撞上了一团棉花,软绵绵的毫不受力,而她的身子也被那人拋起,竟是平稳地落在地上。
水中青一落地立即转身,看向那人。月光下,只见那人身材颀长,穿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戴着一张平板的木制面具,面具下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