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特别篇)
那一刻,艾薇想微笑,然后将手递给他。
但是面部却好像被某种东西紧紧地绷住,一种异样的感情哽咽在喉头,使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犹豫地看着他,好像这一刻,她从未觉得他是如此陌生又遥远。
她似乎记得,记得他的多疑、他的狠骛、他的残酷、他的冰冷、他的无情。
在记忆的最深层,闪过无数错乱的画面,仿佛在同一条线上,又好像是并行空间里数条其他的线,交错着,迷乱着。
她似乎记得,他冰冷地看着自己,淡漠的语气,微扬的眉,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那么为了埃及,你就嫁给古实的国王吧。”
“艾薇,你记住,爱情婚姻应做两谈。”
“我爱的人,与你没有关系——”
那些残酷的话,好像锋利的刀子,割破供给她生命的血管,让她从身体里汩汩地流出炙热的液体。
世界一片鲜艳的红色,黏在视网膜上,将眼前的一切化为朦胧混沌。
眼前这个人,这个对着自己展露如此真挚笑容的孩子,其实是憎恶她的吗?他与她之间,究竟是怎样的过往,莫非,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仅仅是如同海中泡沫一般的虚假?
那一刻,她犹豫。她没有伸出手,亦不理会眼前少年不解的表情。耳边仍然传来此即彼伏的惊恐尖叫,耳边重复响起的那些残酷的话语宛若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真实与虚幻仿佛完全倒错,她下意识地摇头,一步步地渐渐向后退去。
猛地,她的行动被身后的人制止,鼻息里传来淡淡的木质香气,肩膀受得冰冷的触感,她不及抬头看,就只见比非图的表情,由担忧、变为焦急、再变为惊恼。他猛地从腰间抽出宝剑,笔直的剑尖指向她——指向她身后的人。
“放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杀意,比非图的音量并不大,但是却沉稳地透过那一片纷乱,传入了艾薇的耳朵里。艾薇并不觉得谁在强迫她做什么,甚至,她觉得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有些冰冷的手令她熟悉、令她感到非比寻常地安心。
“现在的你,还不可能胜过我。”那声音谦和而温柔,好像冬日的太阳,温润的、遥远的。艾薇回过头去,望进了一双深胡桃色的眼睛里。
白皙的皮肤,深陷的眼窝,浅棕色的短发。他微微笑着,静谧而热烈。
“找到你了,薇。”他的声音让艾薇莫名地熟悉,熟悉地令人想要哭泣。那一个简单的称呼,让她感觉,她寻找这个名字很久了,有一生那样久远,有一世那样繁长。她不由抬起手,轻轻地碰触他放在自己肩旁冰冷的手指。
他浅浅地笑,看似轻松,却又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我说过,我会找到你。跨越千年,不远万里。我一直在追溯着你的行迹,即使你仅仅化为精神体一般漂浮在另一个时空,我也找到了你。”
他扣住艾薇的肩膀,丝毫不介意孟图斯带着数名兵士追赶过来,站在比非图身侧,举起他们的武器,逐步向他逼近。
“薇,我在那个时空里等待了你72年。72年,从我20岁在梦中第一次见到你,一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他的眼里晕染着浓浓的哀伤,“我恪守了我们的诺言,但是我离你这样近,你都不认得我,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胡言乱语!”比非图想要挥剑冲上前来,孟图斯抢先一步立足于主人身前,毫不犹豫地挥动宝剑,向这神秘的棕发男子劈砍过来。
然而,比那锋利的宝剑更快的是,男子反转右手手臂,五指合并,轻轻一躬身、伸手刺向孟图斯。始料不及的年轻武士并未做出正确的反应,他正想后退一步,再用剑劈砍回去,但是男子上前一步,只听到异常残酷地一声、肉体撕裂的声音,那个男子单凭只手臂硬是在孟图斯穿着皮质护甲的身体上,穿出了一个洞来。
鲜血扑地一声喷溅出来,落到紧跟着孟图斯的礼塔赫以及比非图身上。
孟图斯翠绿色的眸子猛地收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深深埋入自己身体的胳膊。
“又是以色列人……你是什么人!报上名字!”比非图的声音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着。
他沉默着,只有艾薇看到他眼底划过的哀伤、和孤独。
不知为何,即使在这样的血腥场面,她却不想和比非图说话,也不想可怜即将死去的孟图斯,更不想斥责眼前的人。她几乎想要跑过去,狠狠地抱住他,对他说……
“我的这个肉体,叫做冬……”他木然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孟图斯一个踉跄,鲜血同泉涌一般地从他身前喷溅出来。冬没有表情地微微仰首,看向天空中正被慢慢吞噬的太阳。
“而真正的我,已经死去了。在我死前,那70年,我让全国上下的人,无论是埃及人、外国人、贵族、奴隶,我让他们尽最大努力为我寻找到荷鲁斯之眼。我在死去的那一天,他们终于找到了,并依照我的遗旨放入了我的木乃伊里。高级的祭司们依照文书为我咏唱祭文以及荷鲁斯之神的赞歌,那个时候,我的灵魂来到了另一世,但那并不是来世,而是另一个“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