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大街,萧王府近在眼前段星逸忽然止住脚步,侧身转向段沐嫣,双手毫无预兆的握在段沐嫣的肩上,目光比刚刚还要肃然。
“萧王府虽然到了,可是路还没有走到尽头,在此之后的每一天,星逸都希望皇姐能心想事成,不管前路有多少荆棘,星逸都会挡在皇姐前面,纵然遍体鳞伤,星逸亦会为皇姐清除路上所有的障碍,彼岸花开,终有一日,星逸会陪着皇姐走到彼岸的尽头,共赏花开。”深沉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执着,段沐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双幽深如海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慌意乱,本能的想要挣脱,可不知怎的,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的呆站在那里,听着段星逸的信誓旦旦。
风过,当段沐嫣清醒的时候,眼前早已空无一人,看着空旷孤寂的大街,段沐嫣陡然一震,刚刚是在作梦么?可那双眼睛却那么真实,长叹口气,段沐嫣不再纠结刚刚的一幕,转身间,身上的披风微微作响,看着身上淡紫色的披风,段沐嫣的心,顺间陷入了泥潭。
怡春院对面的客栈内,夜离不可思议的看向段星逸。
“主人,我们之前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如果您要在参加完大典之后再行离开,会不会有危险?您之前不是分析,那个一直与我们作对的神秘组织必会在大典之上有所行动吗?”夜离百思不解。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大莫皇宫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却也不是谁都能冲进来放肆的,而且明日大典必会有重兵把守,我不会有事,我来是想通知你,不必等我一想回南越,待明日大典开始之际,你便带着银两按照我们事先定好的路线回去,相信冰儿已经安排人接应了。”段星逸肃然开口,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主人,恕夜离斗胆,您这样冒险,若有万一,属下纵万死也难辞其咎,夜离求主人让夜离留下,银两之事,属下必会交代妥当。”夜离有心请求,与那些银两相比,南越四王爷的命更为重要。
“你的忠心我知道,不过我已有万全准备,定不会有任何闪失,那些银两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有了它们,我们回去之后才有实力与沈寒忻一搏,按我说的做吧!”段星逸正色道,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段沐嫣在乱葬岗前的那番话,心底抹过一丝苦涩,他万没料到那个神秘组织的幕后之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而且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或许这就是天意,如果不是他对段沐嫣用情至深,也不会疏忽她那些过于奇怪的举动,如今看来,老天爷不是没给他提醒,只是他纵身情海,没有留意罢了。既然段沐嫣有自己的抱负,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她……
清晨,万籁俱寂,稀疏的星光渐渐不甘的引退,大地一片肃静,大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更增添了黎明的几许凄凉,相比之下,皇宫却是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的太监宫女们倾巢出动,自皇城东门开始,暗红色的极品丝绸一路延伸,直到金銮殿上,两侧更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司仪官正在为入宫的大臣们讲解登基大典的细节和注意的地方,整个皇城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一样的表情。
御雄殿,李公公小心谨慎的服侍着段辰更衣,即便伺候了三十多年,这些事早已轻车熟路,可他仍旧细致如初。
“李公公,你这么细致的连朕都有些紧张了,不必那么用心,反正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奋,段辰的精神显然比平日多了几分光彩,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假象,在此之前,他曾让御医帮他开了一些助神的药物,今日是他最宝贝的儿子登基大典之日,他自然马虎不得。
“就算是最后一次,对老奴来讲,也和第一次一样,皇上,你身体支撑得住吗?要不要让李御医在后堂候着?”李公公忧心道。段辰不语,微低头看向李公公,眼底抹过一丝不一样的触动。
“想朕驰骋沙场数十年,与窦靖朱许他们情如兄弟,可如今老了,却只有你陪在朕的身边,李公公,不是朕狠心要了窦靖的命,可与大莫江山相比,朕只能这么做……”段辰莫名神伤,再上朝,左右两侧的文武百官已经显少有熟悉的面孔了。
“皇上,您深谋远虑,为的是大莫江山和黎民百姓,相信窦老将军九泉之下定会理解您的一番苦心。”李公公劝解回应,心底却抹过一丝苦涩。
在这段辰系好腰带之后,李公公退至一侧。
“皇上,还有半个时辰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您是再休息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去金銮殿?”李公公询问道。
“这就走吧,坐也坐不住,无需叫龙撵了,朕想走着去,该有多久没离开御雄殿了,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散散心也好。”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在位三十余年,他从未心有欣赏过这皇宫的风景,如今终于可以闲下来了,只是心底却似空了一般。李公公自是扶在段辰身侧,小心迈出御雄殿。
看着左右张灯结彩的景象,段辰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皇上,咱还是走这条路吧,近些?”李公公见段辰径自向前,有心提醒道。
“时间还早,多绕一圈无妨。”段辰似乎没听出李公公的有心之语,依旧迈步向前,差不多几米的路程,廷倚阁赫然呈现眼前,在看到那三个字的顺间,段辰身形微颤,幸有李公公及时扶稳,这才不至摔倒。
‘景阳,父皇对不起你,父皇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很努力,所有的事情都尽心尽力,试图做到最好,都是父皇不好,从没正眼看过你,甚至没有关心过你,就连太子之位,父皇也以沐嫣的命来威胁你,父皇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可只有你,让父皇充满愧疚和不安,或许不久的将来,父皇便可以再见到你,到时候,父皇会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苍老的容颜透着一丝悲戚,段辰静静站在廷倚阁门前,眼底氤氲出一片雾气。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走吧?”李公公见段辰失神,继而走到身边,提醒道。无语,段辰狠叹口气,方才迈步继续向前。这一路,段辰再无心欣赏风景,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段景阳的一幕一幕,他欠这个孩子的实在太多了。
当看到碧梨阁的时候,段辰终于明白了李公公的用心良苦,可冥冥之中,他却选了这条路。
眼前的宫门显得有些破旧,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特别显得突兀,朱漆脱落大半,宫门上的白色封条让人看在眼里极不舒服,段辰下意识走向宫门,枯槁的双手慢慢揭开门上的封条。
“皇上……”李公公忧心开口,却被段辰拦了下来。
“朕还记得紫烟入宫之时跳的那支舞,那届所有的秀女里面,就只有她的舞蹈让朕眼前一亮,之后再尝过她酿制的梨花酒,入口甘甜,其香萦绕唇齿间久久迷散不去,朕喜欢她,因为她温婉善良,因为她淡薄名利,深居简出。在众多妃子里,朕对她曾是真心的……可是朕如何也没想到,她会背着朕去说语蝶的闲言碎语,如果不是她,梓桐与星逸又岂会流落民间十几年,朕对她的恨不是没有理由,可这不代表朕没爱过她……”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在为自己的狠心找借口,李公公不语,他对段辰的忠心,不代表他会与段辰一样颠倒黑白,只是作为奴才,他除了听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宫门开启,段辰缓步踏进碧梨宫,看着熟悉的摆设,段辰眼底的闪过一丝落寞,每每梦中相见,他只看到凌紫烟悲戚的容颜,她只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从不曾说过一句话,那双眼底透着的光芒纵是醒来之后亦无法忘记。错了吗?段辰一遍遍的问自己,可他却执着的相信,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如今,面对这间许久未曾来过的房间,段辰依旧不停的告诉自己,对凌紫烟,他问心无愧。在碧梨宫坐了许久,段辰终是离开,只是心,却不似刚刚那般兴奋,太多的东西压在他的心里,让他几欲窒息,他为段星逸铺的这条路,让他失去了太多,亲情,友情,全都在这条路上被磨灭殆尽。
“李公公,今天的事通知沐嫣了吗?”段辰薄唇微抿,眸光似有深意。
“皇上放心,老奴已经按着您的旨意让三公主与其他几位公主一齐入殿观礼。”李公公小心应答。
“做的好,不管我们之前有多少误会,可她毕竟是朕的女儿,如今萧王府人丁稀少,她一个女子如何称得起那么大的家业,待朕退位之后,必会给她找个好的人家嫁了……”段辰苦涩道,李公公不语,只扶着段辰一路向前,心底,却不免为段沐嫣有些不平。
储凤阁,段梓桐吃力的将锦枕塞进内衫内,之后才叫伺候的丫鬟为她更衣,自从晴兰死后,她便再也找不到那么顺手的宫女了。
“轻点儿!你想勒死本宫腹中胎儿么!”冰冷的声音蕴含着一丝不满,若不是自己的弟弟登基,她必定治这丫头的罪。
“奴婢不敢……”丫鬟小心翼翼的为段梓桐整理华裳,直到最后一根系带系好之后,方才退至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