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碧叶满枝头,盎然的嫩绿,却在这个春夜显得空空寂寥。
明华步调快,小小的身子一闪,便掩到了盘虬卧龙的树后,成渊一直紧跟在她身后,见她不跑了,才站到她面前松了口气。
她今夜闷不做声,又突然恼火,显然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成渊静思须臾,温声道:“郡主,瑞王殿下或许……”
“他怎样与我何干!”一听这名,明华不假思索低喝打断,靠着树干,垂眸闷声道:“让他跟那些小娇娇过一辈子去吧!”
在桥上,齐瑞所言,成渊亦是字句不落听见了,他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好陪她这么静静站着。
“明华——”
这时,齐瑞的声音从不远处高扬而来。
“明华——小丫头——”
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嗡嗡的,明华躲在树后,压低声音警告道:“不许出声!”
成渊自然依她。
半晌,那人没声儿了,就在明华以为他离开了的时候,声音又在树后极近的地方再次乍响。
“明华你在这儿吗?”齐瑞往这边走来了。
明华被吓得一颤,立马屏气凝神,见她眉眼紧蹙,成渊略一思忖,率先从树后走出一步。
眼前突现一人挡住去路,齐瑞倏然顿足,睨他几眼,又左右扫视了一圈,语气不善:“明华呢?”
然而成渊不为所动,颔首缓缓说道:“郡主乏了,先回了王府,瑞王殿下倘若有事,改日再说吧。”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能走到哪去,齐瑞不很置信,狐疑瞅着他:“你又想诓我是吧?”
对于他的刻薄,成渊只静默不语,齐瑞无趣,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嘁,我自个儿追去。”
“殿下。”
他刚转过身,成渊就将他喊住。
齐瑞不满回头,倨傲抬起下巴:“还想干嘛?这儿不是兵部,别想差遣本王!”
他甚是狂傲,成渊却不惧丝毫,神情凝重,郑重其事道:“殿下若还要处处留情,那臣希望殿下莫要再去招惹郡主了。”
乍一听招惹二字,齐瑞几近咬牙切齿:“我和她熟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要你说教?”他心里不快,凛了眉:“再说了,就算承天节那事是本王误会了你,但你对那丫头的心思,当我看不出来?”
此话成渊倒是没否认,也没接他的话搭,只温淡道:“郡主涉世未深,心性纯良,殿下如果真念及竹马之谊,便不要让她随残花败柳一并沾染淤泥。”
他的话半隐不晦,但也能听出深意,齐瑞火气刚上来,谁知面前那人淡然一拱手:“殿下慢走。”
这逐客令般猝不及防的一言,堵得齐瑞哑了一哑,随后他嗤声,也不稀罕待这儿,甩袖就走。
繁枝茂叶的梧桐树下,明华一言不发,成渊步回她身边,知道她无心思游船赏灯,于是道:“筵席没那么早结束,可需在下送郡主先回府。”
明华靠着树,瞳无焦聚,麻木地点头飘出一声“嗯”,人却岿然不动。
半晌,她垂着脑袋低低道:“他们都喜欢纳妾,但凡有点权势,府邸宅院里都免不了多几房姨娘,可我爹爹就不会啊,他说爱我娘亲,就是真的只要她一人,为什么男人要三妻四妾呀……”
她的声音很轻,情绪不重,却含了淡淡迷惘。
成渊语气沉稳:“此已为世事常态,却也并非皆如是。”
嘴唇噘起,几许夜光在她眸中覆上一层朦胧,明华略有些赌气:“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