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逐渐冷却下来,漫漫雾色,如云淡退。
阿七服侍云姒穿戴衣物的时候,云姒羽睫轻敛,一直在深思着什么。
她想起自己曾和齐璟说过,阿七是她在兰苑的丫鬟,正是阿七为她受罚,所以那时她才和云姮动了手。
他作为皇帝,无关江山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竟将她的小事放在心上了……
思绪幽深洄转,静默片刻,云姒忽然念及某处:“阿七,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阿七左右整理着她的衣裙,目露疑惑:“奴婢没受伤呀。”
她这般活灵活现的样子,也不像是伤了,云姒细密的睫毛轻动:“可云姮说,你为我受了百杖鞭刑。”
说罢,她眸中精光微闪,突然有所反应,那分明是云姮是为了激她扯的慌。
规整好她细软腰肢上的织带,阿七抬眸微笑道:“陛下说了那重话,谁还敢提鞭刑的事呀!”
云姒往后撩拨着长发,闻言指尖一顿:“……什么话?”
阿七回忆了一瞬道:“听说陛下将姑娘从侯府带走的时候,说是要替你受杖刑呢,四姑娘忘了?”
这倒真让云姒错愕不已,那时候她脑袋眩晕的很,听都听得不甚清楚,以至于她完全不记得齐璟这话,但是阿七一说又好像有几分印象……
若不是现在和阿七谈及此事,她怕是一辈子都想不起了。
云姒垂眸不语,过了会儿,她抿唇一笑,轻描淡写道:“以后别叫四姑娘了,怪膈应的。”
毕竟多年的主仆,她的伤心事阿七不提及半分,她亦是轻松笑道:“云姒姑娘,也是姒姑娘呀!”
云姒听完笑骂她鬼灵精,素手拂了珠帘,边思忖着边走出内殿,片刻后侧眸问道:“陛下去哪了?”
阿七跟在她身后,笑嗔:“姑娘是一刻也离不开,莫不是心都被陛下占据了?”
桃粉双颊轻微泛热,清眸漾她一眼:“胡言乱语,”云姒敛衣在案边坐下,她摸了摸耳朵,“陛下对我有恩,我是想……是想再当面谢过他……”
阿七带着一副旁观者清的神情:“姑娘只是谢而已吗?真是无情呀!”
她语气笃定,甚至夹杂着轻微的谴责,听得云姒几乎信以为真,徐徐斜眸:“我这样……太过无情了?”
阿七瞧了瞧长案上明艳的美人图,坚定点头:“得以身相许!”
“……”
云姒想要反驳,一时竟找不着任何措辞,细细想来,那人对她皆是救命的恩情,若是没有他,她只会如破败不堪的尘埃,甫一弹指,便散尽云烟。
那一瞬,她心觉阿七所言甚是有理,那人君心似海她看不透,但他对她的好真真切切,又岂是她一句堪堪的感谢能还得清的。
羽睫垂敛,云姒淡淡抿唇,眸心轻泛微波,眼瞳深处的星芒时隐时现,似要将那半明半暗的心点点衬亮。
见她沉思许久,阿七甚合事宜地含笑轻语:“陛下先前在御池换洗,眼下应该去了御书房。”
美目潋滟,云姒清丽的脸庞浮现动容之色,片刻后,她抬了丝帛罗袖,翩然起身,紫裳裙边曳过足边,窈窕身影拂着柔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