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美目潋潋,脸蛋如白玉般凝透,胭脂只是浅然淡抹,也尤为娇艳嫣然。
他将书卷往边上一放:“不必紧张,朕不强人所难。”
这话让云姒暗自舒了口气,皇帝陛下如此正人君子,她刚心生赞赏,随即便又听他慢条斯理道:“不过退婚之事,牵系诸多,姑娘还是再想想。”
云姒深思片刻,明白他这话并非故意与她为难,她毕竟是侯府嫡女,与皇家结亲,不只是入宫为后,母仪天下那么简单,这背后的明争暗斗,牵扯确实不少。
从前是她天真,如今再活一遍,心里已然清明,太后势必要留着这御赐的婚约,让她二姐姐代替她,因此断不会应允她退婚。
如此想来,这婚,她退了,是自己明着找死,不退,是被设计暗着等死。
齐璟没有直截了当说明,只让她多想想,也算是给了她活路了。
原以为自己会落到太后手里再受一次折磨,却没想到皇帝真的庇护了她,因而对他,云姒此刻是心怀感激:“多谢陛下提醒,云姒铭记在心。”
齐璟默然,执过案边瓷盏,沏了茶送到她面前后,又给自己沏了一盏。
他徐缓斟茶的动作和习惯,突然就让她想到了某个人,云姒不禁思绪一荡,目光缓缓落在那七分满的茶水上。
轮廓分明的下颌,还有浅薄的双唇,也是那般相似,就连临死前,自己都将他认做了那人……
凝着杯中茶,云姒怔怔低问:“陛下可有去过东渝坞巷?”
齐璟指尖一顿,一瞬后继续浅饮手边清茶,而后缓缓放下茶盏,语气淡淡,不动声色:“未曾。”
云姒凝望于他,似是不甘心,复问:“漪心湖呢?”
齐璟的眼神掠过微不可见的动容,须臾,他俊眸微抬,“云四姑娘想说什么?”
云姒抽回悠远的思绪,突然觉得自己问得可笑,分明是毫无干系的两人,她竟能扯到一处。
她轻轻弯唇:“无事,只是觉得那儿风光甚好,坞巷口品一碗甜水,月渡桥下游一趟夜湖,不失为消愁解乏的好去处,都说劳逸要结合,陛下为百姓劳神费心,也该适当消遣。”
齐璟捕捉到她语气间一闪而过的失望,指腹缓缓摩挲着盏壁,许久,他才淡声:“既如此,不妨等来年开春,邀卿共赴。”
烛光旖旎,疏影淡淡。
“承蒙陛下不弃。”她说。
来年开春,她能否活到那时都犹未可知。
他的茶水见了底,云姒轻然抬手,如雪皓腕半隐半露,为他再斟满一杯,边低柔言道:“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齐璟眼神深湛,锁视在她凝香的素手:“说来听听。”
云姒放下青白瓷壶,轻轻开口:“陛下可否派人送臣女出宫?”
但求庇护之意如此明晰,实是迫不得已。
杯盏捏于指间,微微转动,齐璟静默瞥了眼轻晃的茶面:“如此,云四姑娘是否欠朕一个人情?”
说起来,不算上一世,今日是她第一次入宫,第一次亲眼见到齐璟。
上一世她猝不及防锒铛入狱,和他未有过多言语,今时今日再回首,此番下来,云姒觉得传闻中不怒而威的清冷君王,倒也没有那么狠戾冰冷,不近人情。
烛火半残。
一人乌发长垂,容色艳丽。
一人玄衣峻拔,心深似海。
云姒一字一句,颔首细语:“臣女所言一心效忠陛下,绝无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