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懂哩。对不起喽!啊,哈哈哈……”迷亭也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
这时,听见大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那人也不叫门,就迈着咚咚的脚步走来,猛地把客厅的纸门一拉,于是露出多多良三平的脸。
三平君今日不同以往,身穿雪白衬衫、崭新的大礼服,这已然非同寻常了,何况他右手还提着沉甸甸的四瓶一捆的啤酒,往鲣鱼旁一放,也不说话,“扑通”一声坐下,而且盘腿一坐,一副武士的架势,叫人刮目相看。
“先生近来胃病好些吗?就是因为总是闷在家里,才不好的嘛。”三平说。
“倒也没有特别不好。”主人说。
“这还用说吗,面色不佳呀!老师的脸色发黄哪。近来正是钓鱼的时候。从品川租一条小船……我上个星期天曾去过。”
“钓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钓上来。”
“钓不上来也有意思吗?”
“养吾浩然之气呀!先生,怎么样?各位去钓过鱼吗?钓鱼可有意思呢。在广阔的海面上,乘一叶扁舟,随波漂浮……”三平毫不发憷地跟所有人说。
迷亭回应:“可我想在小小的海面上乘一条大船自由驰骋呢。”
寒月搭腔:“既是垂钓,不钓上些鲸鱼或是人鱼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三平说:“怎么可能钓上那些东西呀?文学家就是缺乏常识哟!”
“我可不是文学家。”
“是吗?那你是干什么的?像我这样的公司职员,常识是最重要的。先生,近来我的常识越来越丰富了。在那种地方就职,自然是‘近朱者赤’,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变成什么样了?”
“就拿抽烟来说吧。如果抽‘朝日牌’、‘敷岛牌’香烟的话,可就吃不开了。”说着,他抽出一支金嘴的埃及香烟,美滋滋地吸了起来。
主人问:“你有那么多钱吗?”
三平说:“钱虽没有,不过,立刻就会有的。一抽这种烟,别人对我的信誉度可就大不相同噢。”
“比起寒月君磨玻璃球来,人家的信誉来得更轻松、容易,不费多大劲儿,这叫‘轻松信誉’吧!”迷亭对寒月说,寒月还未及回答,三平说:“您就是寒月先生吗?到底也没有当上博士吗?由于您没有当上博士,所以,我就上了。”
“当上博士了吗?”
“不,是迎娶金田家的小姐。先生,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可是禁不住对方一再求我娶了她吧,娶了她吧,终于下决心娶她的。不过,我觉得对不起寒月先生,心里着实不安呢。”
“请不必顾虑我!”寒月说。
“你想娶,就娶她好了。”主人回答得很含糊。
一向爱起哄的迷亭又来了劲儿:“这可是大喜事啊!所以说嘛,不论养了个什么样的姑娘,都用不着发愁。正如我刚才说的,总会有人要的,这不就有了一位前途无量的绅士要做上门女婿了吗?东风君,有新体诗的素材了,赶快写呀!”
三平说:“您就是东风君吗?我结婚时,可否给我写点什么?我立刻印出来,向来宾散发,还会投到《太阳》杂志社去。”
“好啊,那我就写点什么吧!您几时要?”
“几时都行,从您现成的诗作里选一篇也行。自然不让您白写,举行婚礼的时候请您去喝喜酒。请您喝香槟。您喝过香槟吗?香槟很好喝哟。……苦沙弥先生,举行婚礼时我打算请乐队来,将东风君的诗作谱成曲演奏如何?”
“随你的便!”
“先生,可否请您给谱曲呢?”
“瞎扯什么!”
“在座的有人会谱曲吗?”
迷亭说:“落选的寒月君可是个小提琴高手哟!好好求求他!不过,只请他喝香槟,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虽说都是香槟,四五元钱一瓶的可不好喝,我请来宾喝的可不是那种便宜货。您可以给我谱一曲吗?”
寒月说:“好的,当然可以了!即使给我喝两角钱一瓶的,我也干,没有报酬也可以!”
“我不会让您白干,会给您报酬的。如果您不喜欢香槟,这个礼物行吗?”三平说着,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七八张照片,扔在席上。那些照片全是些妙龄女郎,有半身的,有全身的;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穿着裙裤,有的穿着长袖礼服;有的梳着高岛田式发髻。
三平说:“先生,您看,有这么多候选人哪!为了表达谢意,我可以从中给寒月和东风君分别张罗一个。这个如何?”说着扔给寒月一张照片。
寒月说:“好啊!请您务必费心周旋。”
“这个也不错吧?”三平又扔过去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