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婶子真坏!”她把报纸从碗下抽出时,不巧碰到了茶托,茶水一股脑地从报纸上流进床席缝里。
“你瞧瞧!”女主人一说,雪江小姐叫起来:“哎呀,麻烦了!”她向厨房跑去,大概是去拿抹布吧。看了这出滑稽戏我觉着怪逗乐的。
寒月先生对这出戏一无所知,正在房间里胡扯哩。
“先生,拉门重新裱糊啦?是谁糊的?”
“女人糊的,糊得蛮好吧?”
“是的,很不错。是常常来贵府的那位小姐糊的吗?”
“嗯,她也帮了忙。她还夸口说:‘把拉门糊得这么好,就有资格嫁出门去!’”
“嗯!有道理。”寒月边说边痴痴地盯着那扇拉门。“这边糊得很平,不过右角上纸长了点,出褶了。”
“那就是最开始糊的地方,还没经验的时候糊的嘛!”
“怪不得,手艺还差了一点。那一块就构成了超越曲线,毕竟是用一般的手法表现不出来的呀。”不愧是理学家,说话总是玄而又玄的。
“可不是嘛!”主人敷衍道。
武右卫门明白看此情形,再恳求下去也是没有希望的,便突然将他那伟大的头盖骨顶在床席上,于默默无言中表示了诀别之意。
主人说:“你要走吗?”
武右卫门却悄声无息地趿拉着萨摩木屐走出门去了。怪可怜的!假如由他去的话,说不定他会留下一首《岩头吟》[13],然后跳进华岩瀑布自尽的。
寻根究底,这都是由于金田小姐的摩登和高傲惹出的麻烦。假如武右卫门丧了命,最好化为怨鬼杀了金田小姐。那种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一两个,对于男人来说,丝毫也不构成困扰,寒月也可以另娶一个像样的小姐了。
“先生,他是学生吗?”
“嗯。”
“好大的脑袋呀!学习好吗?”
“学习成绩可比不了他的大脑袋,常常提出些奇怪的问题。不久前让我把哥伦布译成日文,搞得我好不狼狈。”
“就因为脑袋太大,才提出那类多余的问题。先生,你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我对付着给翻译了一下。”
“是吗,这么难都给他翻译了,了不起!”
“小孩子嘛,不给他翻译出来,他就不再信服你了。”
“先生也成政治家啦。可是,看他刚才的样子,无精打采的,不像是会给先生出难题的人啊。”
“今天他可是有点傻眼了。蠢家伙!”
“发生什么事啦?看上去非常可怜呢。到底怎么啦?”
“咳,干了件蠢事呗!他给金田小姐送了情书。”
“什么?那个大脑袋吗?现在的学生可真了得。太吓人了。”
“你也有点担心吧……”
“哪里,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觉得怪有趣的。不管送去多少情书,我也无所谓的。”
“既然这么放心,那就不要紧了……”
“当然不要紧。我一向不在乎这些。不过,听你说那个大脑袋写了情书,确实有点意外。”
“这个嘛,是跟她开个玩笑。他们三个人,认为金田小姐又摩登,又高傲,就想戏弄她一番。于是,三个人就合伙……”
“三个人合伙给金田小姐写了一封情书?越说越离奇了,这不就像一份西餐,三个人享用吗?”
“不过,他们是有分工的。一个人写信,一个人送信,一个人署自己的名字。刚才来的那个小子,就是署自己的名字的人。他最蠢了。而且他说,不曾见过金田小姐的模样。搞不懂怎么会干出那种混账事来?”
“这可是最新发生的大事啊。真是杰作!那个大脑袋,居然给女人写情书,岂不是太搞笑了吗!”
“这回可捅了马蜂窝喽。”
“捅了也不会有事儿的,对方是金田小姐嘛。”
“不过,她可是你有可能娶的女人呀!”
“正因为有可能娶她,所以才说不会有事儿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