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好想想,真要好好想一想了。
————————
好年易过,转眼便已是元夕。
宫中开有盛宴,在京四品以上朝员与官妇都要进宫拜贺的。一下子没了主子的各府猴儿们自然松快了。王世勤的官职只有六品,那种地方自然没他的事,又是新婚,大年下的家里冷冷清清的怎好?便邀了一堆同僚好友来定南侯玩。
沈世宗兄妹自然躲不开。沈夫人一到十五便要斋戒拜佛,便由这两个出门去了。
定南侯府,岑染已经不是头一次来了,门上门房,府里丫环婆子管家大多都已认下这位表小姐。左氏更是对小姑热情,热呼呼的一路问话,便把人带到中院花厅了。屋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娇客,贺世静一见到沈世雅,便飞了过来。拉着坐到身边,笑嘻嘻的伏在沈世雅的耳边悄语:“可算是把你盼出门了,你都不晓得,这阵子你可把一个人想苦了。”
岑染面上一红,很没意思的白了贺世静一眼。贺世静却不管,又笑着眼睛叽喳喳:“我不信你不知道?”沈世宗疼妹妹,如今在京里已经是风名卓著了,哪会不和妹妹交待这种事?一派正兴,却不料沈世雅话出奇招:“你要再拿我打趣,我就告诉人说,你喜欢我家哥哥!”
啊!
贺世静脸上顿时烫得炭瓦似的,回手就拧沈世雅。岑染才不怕,张嘴便要说话,吓得贺世静赶紧捂她的嘴。可怜兮兮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自然好奇,贺世静是块出了名的爆炭,怎么今儿栽到这个沈世雅手里了?
左筝便是第一个得趣的,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世雅,世静欺负你了?”
贺世静一处吃了憋已然不悦,这会见左筝也这样,立时便还嘴:“表姐也太偏心了,才成了人家媳妇几天,胳膊肘往外拐,也得缓几天啊?”
左筝哪里会怕贺世静的嘴,轻摇手指:“这话才错了,嫁鸡随鸡。如今世雅才是我的正经表妹,你才是往外拐的那个胳膊肘!”
屋里一堆小姐顿时笑了个嘻里哗啦,贺世静吃了亏自然不干,不过也知道自己斗不赢左姐,便坐下拉沈世雅的袖子,故意放高声:“你帮我赢她,赢了她,我明儿带你去泡温泉去。”东京城南有一处泉眼,水温滚滚养质甚高。因被修在了皇家别苑里,所以周遭院落哪家要引泉水,须得请了旨才做数。贺家便有那样为数不多的恩旨,一到冬日天寒,常有亲朋前去借趁。
贺世静话才一出口,立刻惹来一片不痛快,几个交情好的立时打趣犯酸,贺世静倒也不推托:“这样也好,今儿谁把我表姐说得还不了嘴,羞得跑出屋去,我就带谁去。”
这便有些难了!
在座的皆是未婚女孩子,偶尔几个妇人也是刚成亲不久的,哪里有那样的脸皮说些羞人的话逗新媳妇?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闭了嘴。左筝瞧得爽快,眉眼飞挑看自家表妹,看吧,谁敢帮你?
贺世静看着实在气闷,便狠劲摇沈世雅,一派装乖卖可怜。岑染饶不过她,便只好说了:“你实是找错人了,你要对付你表姐,干什么和我家嫂嫂过不去?我家嫂嫂,我哥哥疼都来不及,哪里饶你这样?惹得我家侄子打你了吧。”
怪没头没脑的话,屋里先是一静,尔后便一堆人喷笑出来了。
左筝第一个不饶串了过来,捏了沈世雅的小耳往起拎:“我那日倒是白欢喜了,可怜见的老天爷怎么就给了我这么个可人疼的小姑。不想竟是看走了眼。”看这舌头利的!
岑染最怕人拎耳朵,哪怕换个身体也一样,连忙讨饶:“哥哥救命!”因声音低,屋子里又一片嘻笑,旁人倒听不清,贺世静却是听真的,立时便对旁边的妈妈讲:“快去通知你家姑爷,就说他家母老虎要吃了他家妹妹了。”
一边的妈妈哪里不晓得主子们在嘻闹,自是不肯挪动地方。
贺世静见玩不下去,救下沈世雅,准备再开战。可岑染捂着耳朵,甚是可怜,一副屈人之兵的模样,惹得贺世静笑也不是、不笑还不是。
———————————
沈世雅这副身体,如今仍然脱不开汤药。是故闹得差不多快午膳了,提前两刻便离了花厅。出来得有些早,林妈妈和翠浼皆不在跟前,不过岑染却也不急,定南侯府统共就这样大,从花厅到那处小阁还能走丢了不成?
定南侯府的风致极佳,一路行来着实见了不少梅树,落英缤纷,春雪融融,风景很是妩媚!岑染今天心情不错,因为昨个儿终于把一本帐看完了,虽然看得眼睛不是眼睛,脖子不是脖子的,可到底算是过了一关。母亲很欣慰……母亲,岑染停了停足,想想那个称呼,有些发笑。才半年多而已吧?竟然已经可以把沈夫人很自然的唤做母亲?岑染,莫非你已经把自己当成沈世雅了?你不想再回到那个号称自由的年代了吗?
二十九年岁月片片,往事悠悠,历演般的逐一在岑染脑海中浮过。有欢喜,有忧伤,有不满,很多的无奈,但是岑染一直将自己的生活填充得很自在,哪怕是在嫁了人之后,日子更加五光十色。她终于可以不必再看父亲的脸色,不必听从哥哥的良方,程识的‘任务’之外,岑染可以过任何她想过的日子。到国外渡假,参观各国的舞蹈团体,学伦巴学探戈学桑巴,大街上酒吧里桥洞下,烧着篝火的原野上,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么说来,皇上已经同意你回西凉了?”
秦平瀚身份敏感,来定南侯必有‘名目’。王世勤又不能不管别人,便借了机会和秦平瀚说几句‘贴心’话。自家府里哪里最安全,王世勤最是了解不过,这处小园平日只作废弃处,绝不会有人来这里的。秦平瀚脸色阴阴,点了点头。凉国公府祖祖辈辈为国效力,战场黄沙埋尽多少秦家先祖,数不胜数,可盛华朝……永留质子在京,五年一换。秦平瀚从十六岁入京,到今年已经第五年了。虽然这次自己可以回去,但却要换四弟来京。盛华的情势越来越不稳了!
“五月国礼后,四弟便来京。他来,我走。”听清楚,不是我走他来,而是他来我走。
王世勤眉头听得亦皱,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空谈,要说的不过一句:“我会照顾他的。”质子在京的日子不好过,可若有人暗中照顾则全然不同。秦平瀚点头是谢,才要又说什么,就听见园子外一阵轻呼:“我的好小姐,您可急死奴婢了。大冷天的,您站在这儿干什么?吹了风怎么办?”
院外头有人?
王世勤和秦平瀚同时身上一冷,若让人知道定南侯府大公子与凉国公三公子在静园私会,消息捅到景帝那头,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到底是谁?从门缝中往外一看,就见翠浼扶着沈世雅正从一边假山上下来,嘴里磨磨叨叨的不过是她们半天找不到沈世雅,正急如何?
沈世雅?
秦平瀚扭头看王世勤,你妹妹,怎么办?
王世勤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想想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