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萧瑟,肃州司马府后院,凄厉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惊得枝桠上的鸦雀扑翅乱飞。
寒风直灌的廊下,褚司马父子看着那堆满院子的素色花圈,面色铁青。
褚家嫡长子褚大郎,眉头紧皱,沉声道,“父亲,事到如今,那女人是不能再留了!”
褚司马袍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紧,心下还有些犹豫,低声喃喃道,“怎么说她也是我明媒正娶聘进来的继室夫人,才嫁过来没多久……若是、若是就这样没了……传到长安,咱们也不好跟周家交代啊。”
闻言,褚大郎哼了一声,“咱们要跟周家交代什么?他们送过来的女儿这般胆大包天,得罪太子殿下,险些连累咱们褚家,这样一个惹祸精,合该是他们给咱们一个交代才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到自家父亲眼中的不舍,心下更是冷然,这把年纪娶了个年岁可以当自己女儿的美娇娘,他怕是还没玩腻,舍不得这把鲜嫩滋味。
可恨这老不修的,也不想想那周家为何舍得将这般姿色的嫡女嫁过来,这女人在长安干得那些不要脸的污糟事,若是在陇西传开来,他们褚家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此?
“父亲,你莫要再犹豫不决,送花圈过来的郭公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殿下此番是给府上主母送花圈,说明太子只针对那周氏,不会祸及褚家。不过你要是再这般犹豫不决,太子觉得咱不识抬举,那咱们褚家怕是也要跟着倒霉!”
“这……”
“父亲!如今太子势大,圣上龙体违和,恐怕用不了多久……”褚大郎凑到褚司马耳旁,压低声音,“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咱们全家哪有好果子吃?父亲糊涂!竟想用我褚家满门富贵,去保一个品格低劣的女人!日后九泉之下,父亲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去见我母亲!”
这话说得太重,褚司马心头大震。
抬眼见自己长子人高马大,眼含愤懑的盯着自己,他恍然意识到,儿子已大,足以独当一面,可为家中顶梁柱了。
那屋内的女人依旧在尖叫着,先是严词威胁着,后见没人理她,又变成哀求,还是没人理,她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破口大骂。
骂得一声比一声难听,简直比市井泼妇还不如。
褚司马原本还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见她如此狂悖,那点温情也如同齑粉般,被风一吹就散了。
“走吧,去前头请教那公公。”
褚司马幽幽叹了口气,甩袖往前院走去。
前厅,身着深绿色衣袍的内侍郭顺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见着褚司马父子匆匆回来,白净无须的脸上堆起笑容,放下手中杯盏,客气道,“褚大人,花圈都送去了?”
褚司马挤出一个要哭不哭的难看笑容,先是朝天拱了拱手,道了句“多谢殿下恩典”,又弯腰对郭顺道,“不知公公是否有空,去添一炷香?”
郭顺笑得意味深长,满口答应,“这是自然。”
他起身走到褚司马身边,用只有俩人听到的声音道,“咱家来之前,殿下交代了,若褚司马需要的话,咱家可替你送你家夫人一程。”
褚司马笑容愈发僵硬,一叠声称是,引着郭顺往后院走。
一到后院,听到那喊叫声,郭顺笑吟吟的扭头道,“这花圈摆开一圈,倒真挺好看的,褚大人,您说呢?”
褚司马赔笑,又问,“公公,可需要在下准备些什么?”
郭顺道,“大过年的,图个喜庆,就赏您家夫人一个加官进爵吧。”
加官进爵?
褚大郎还有些不解,就见褚司马脸色白了白。
等那郭顺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去后,褚司马才有气无力的与褚大郎解释,“这加官进爵,是宫中一道密刑,又叫加官贴。是拿牛皮纸浸水,再一张一张的贴在人的脸上,每贴一层,呼吸就会更困难,一般贴到七张,人就活活窒息而死。也有气长的,贴九张才咽气。这种刑罚虽不见血,但过程极其痛苦……听说最后取下那牛皮纸,纸上还会映出人挣扎喘息的五官……”
光是听解释,褚大郎都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发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