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腹心事的候在一侧,殿外传茶的宫人都到了跟前还没回过神,坐在案前的肖晗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眉头一皱,不悦道:
“有事就让瞿恒来,孤身边不留三心二意之人。”
说完,就‘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一份折子,接着随手置在一侧。
卢绪被他动作和神色唬的一惊,反应过来当下就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急忙送到他桌案上去。
肖晗平日很少训人,大多的时间都用在了朝廷事务上,皇上懈怠不理政务,是以朝中许多事早就交予他,这也就是为何他从庆州回来后,一直夜以继日忙的像个陀螺,一丝都得不到松懈。
温热的茶水入喉,放空片刻的大脑想起今日皇后说起朝露这些日子的反常来:
“前儿个来的都还挺早,这阵子又不急了,每日都是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
他那会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没大太在意,这会突然忆起,不免想到他的确是好几次都在下朝的时候碰上过她,只是他都选择视而不见,甚至主动避着她走。
两人的关系最近数次陷入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有意无意在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无声的竖立起一道屏障,且自发的把他挡在外面。
敏锐如他,怎能看不出来她偷藏起来的小心思,只是碍于现在时机不对,有些话不能和她明言。
他也是跟随着太傅学过狩猎的,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再清楚不过,那越是想要俘虏的猎物,越是不能心急,就像那快要到口的热豆腐,都已经被捧在手心了,还害怕它会逃走?
他不仅不能心急,甚至还要故作姿态来迷惑,只待那猎物放下了警惕,他再主动出击,定能俘获那浑身长满尖刺的小兽。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了此刻的思考,他微蹙眉头刚翻开下一本折子,眼睛还没落在上面,就听外面的瞿恒在通报:
“殿下,公主求见。”
…
和凤栖殿的金碧辉煌不同,东宫的正殿彰显的是一股肃然凌冽的感觉,就像肖晗这个人一样,就算不着华服,不饰金冠,仅用一个眼神配上淡漠的语调,也照样能在勤政殿上将百官问的哑口无言。
而身着粉蓝色宫装的朝露,这会正端着一个托盘立在他面前,是完全能同百官一样感同身受的,只是面对肖晗那略带兴味打量的目光时,她不禁有些后悔听了盼夏的话。
悔意才刚浮上心头,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她被打断了思绪,接着就听见肖晗发问:
“何事?”
同之每次话一样,淡漠的语气,平静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在。
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收紧,潋下起伏的心跳尽量平静的回答:
“这是用皇兄所赠的庆州墨锭所写,誊抄的也是皇兄最喜欢的张子君先生的书,皇兄外出半年归来,小妹无以为赠深感愧疚,只能手抄一部分先生书册,借花献佛,希望皇兄喜欢。”
她螓首微微低垂,身子向前躬了一定的角度,谦卑的态度同之前的两次相比,是大相径庭。
他没有立即收下,反而靠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她,有些故作不解的问:
“孤的接风宴早就过了,你当时不去,这会才想起来送东西,非时非节的,不说清楚,孤可不敢随意收受。”
朝露听后不禁腹诽,心下暗道这人是真的记仇,连盼夏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以他那么敏锐的观察力,会不知道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穿的是他送的衣服,送的是用他给的墨锭来抄的东西,又是这般伏低做小的可怜样,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真的猜不到?
她缓慢的收回维持了一会的动作,躲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朝他使了两个眼刀,面上却是一副楚楚可怜认错的姿态:
“朝露先前行事欠妥,对皇兄多有不敬,又恰逢那会身子有恙,还是皇兄请来院正替我诊治,卧病在榻,难受之时,才知自己之前是病的犯了糊涂,以致那样的不知轻重,而今小妹已知错处,还望皇兄海涵。”
伴随最后一个字落地,窗外的热风随着缝隙灌进来一些,和殿内冰凉的空气互相交汇,一如此刻相对而立的两人,一人眼神热忱,一人却略带寒意。
肖晗被这股扑过来的暖风轻抚着微眯眼,眼尾上挑,了然的神色夹杂着讶然,像是为了配合她这难得的认错态度,他用略带疑问的语气再次开口:
“前儿个才说,觉得孤手伸的太长,想多要些自由,如今孤如你所愿,不再管着你,你却又送来赔礼说知错了…”
他轻拧着眉头,状似在思考,片刻后发出自嘲的一声嗤笑:“昭昭,不若你直接告诉孤,你究竟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