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轻哲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事实上,他是有些相信蒋葶的话的。毒品这个东西,哪怕意志力再强的人,都很有可能被毁得一点不剩。更何况白梓枫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正在经历家庭与爱情的较量与抗争。这种心灵上脆弱而空虚的感觉,段轻哲当年也感受过,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人的心理状态是什么样的,几乎是不能碰的,一碰就会碎。
那一次他的出走,应该就是到了崩溃的边缘。部长夫人不停地逼迫成了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去解决,就是最好的证明。人一旦堕落了,底线放低了之后,要回到从前就很难了。连段轻哲都不能保证,自己如果沾了那种东西,是不是能全身而退,就更别说是白梓枫了。
但当着白忻卉的面,他不能把话说得太重。他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的承受力有多大。即便事情真的变得那么糟糕,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知道多了除了伤心难过,也是于事无补。
所以他选择了撒谎,来稳住白忻卉的情绪。这一招似乎还挺有效果,白忻卉本来还急着要马上去学校找白梓枫,被段轻哲左劝右劝的,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段轻哲开车把她送回了家,转身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白忻卉就在家里一直这么待着,吃了午饭就一直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家里没有人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头,也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等弟弟回家。
今天是周末,但白梓枫学校里有点事情,就去忙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他匆匆上楼想要洗个澡,却在楼梯口被姐姐给拦住了。
白忻卉当时手里抱着水杯,一副要下楼倒水的模样。见到弟弟时就叫住了他,然后在他停下来后就用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她打量人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显出怒气,反倒相当平和,只是那种探询的眼神令白梓枫很是不安,下意识地就想要往后退。
“姐,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白忻卉淡淡一笑,“今天学校很忙吗?”
“嗯,是有点忙,不过都忙完了,明天就能休息了。”
“看来你们学校最近一直挺忙的。”
“为,为什么这么说?”不知怎么的,白梓枫突然有些心虚起来。
白忻卉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什么,就觉得你最近脸色不太好,胃口也不好。我在想你是不是学校事情太多,所以累着了?”
白梓枫突然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眼,他悄悄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低声喃喃道:“是,是有点忙。最近系里有活动,事情比较多。”
“嗯,那你好好休息。”白忻卉说完,自顾自地端着水杯下去了。虽然刚才的对话很简短,但她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很显然,白梓枫那下意识地目光回避没能逃过姐姐的眼睛,她全都看在了眼里。当时她本应该再追问下去的,但她却没有。因为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问出事实的真相,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又要怎么对父母说这个事情。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压力,所以本能地就选择了回避。就像把头埋进沙石里的鸵鸟一样,暂时自我麻痹着,好像只要不去想到这个事情,它就可以真的不存在一般。
白梓枫望着姐姐离开的背影,有好几秒钟都回不过神来。等到他转身回房间冷静下来后,才发现手心里居然全是冷汗。后背也有些发粘,衬衣紧贴在背上,凉凉的很不舒服。他总觉得今天的姐姐有点不太一样,虽然她就和平常一样跟自己在话家长,但话里话外却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在刺探些什么,平白无故就搞得人很紧张。
白忻卉在楼下倒水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弟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他是不是已经觉察出一些什么了,还是说依旧那么懵懂,真当自己只是在关心他而已?
白忻卉捂着温热的杯子回到了楼上,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结果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手机响个不停。她推门进去,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阿延打来的,以为他是找自己去吃饭的,就扯着嘴角笑了笑,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一些。
没想到手机刚一接通,阿延哭泣的声音就立马冲进了耳朵里。白忻卉愣了愣,条件反射地问道:“阿延,你怎么了,是不是没见到妈妈心情不好?”
“妈妈!”阿延突然大叫了一声,声音变得特别尖利,“妈妈你快来,爸爸、爸爸在医院里,爸爸要死了!”
58旧病复发
在以后的日子里,白忻卉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阿延大呼小叫地打电话来,情况通常是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的。小孩子总喜欢夸大事实,屁大点的事情也会整得跟星球大战似的,如果心脏不好的人,十有**就要被他们给吓死了。
白忻卉当时接到这个电话时,就被吓得够呛。她匆匆挂了电话,直接跑去隔壁房间找白梓枫,让他开车送她去医院。白梓枫一听姐夫出事,也跟着着了急,二话不说就拿起车钥匙跟姐姐出了门。
白忻卉一路上心一直吊着,也忘了再给段轻哲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两人赶到医院时,白梓枫去停车,白忻卉则是直接下了车,往病房奔去。
当她推开病房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却把她再次吓了一跳。段轻哲当时就坐在床头,手里还翻着一本书,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平和,一点儿也不像是生病住院的样子。如果不是鼻子里一阵阵消毒药水的刺激味道提醒着白忻卉,她真会以为,这里不过就是段轻哲的一个房间罢了。
段轻哲见到她后,把书往被子上一放,脸上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是阿延吧。”
白忻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白天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两个人正说话间,常姐推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大壶水,见到白忻卉就说开了:“二少奶奶你来啦,少爷今天可真是遭了大罪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什么东西,过敏症突然就犯了。我问他吃什么了,他说也没吃什么。真是的,没吃什么怎么会突然花生过敏,这么大个人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段轻哲听着常姐的数落,笑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嘴里不停地认错:“是是,是我不好,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常姐你就不要骂我了,当着别人的面,给我留点面子吧。”
常姐把水壶往床头柜上一放,转头瞪了他一眼:“什么别人,二少奶奶是别人吗?那是你最亲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少奶奶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然后你们两个这个那个的时候传给了少爷了?医生说了,少爷的过敏不太严重,应该没吃太多会过敏的东西。我就在想啦,会不会是你们亲嘴的时候,少奶奶把你里的东西沾到少爷嘴唇上去了。”
常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非常自然而且严肃,完全就像是在认真讨论一个科学议题的样子。但病房里其他两人听了后,却同时面红耳赤,非常地不好意思。白忻卉当时就恨不得钻进段轻哲那床白被子里去,再也不要让人看见。
段轻哲掩嘴轻咳了两声,开口提醒道:“常姐,这个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去看看阿延吧,这小子是不是又哭得不成样子了?”
“还说呢,都快把人烦死了,好不容易让人把他哄去吃饭了。我得再去给你拿点东西,你今晚得在这里住一晚观察一下,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段轻哲本来想让她别忙了,但此刻却恨不得她赶紧去忙去,于是便附和道:“是啊,估计得要不少东西,常姐你去忙吧,这里有忻卉就可以了。”
常姐听了点点头,嘴里继续犯着嘀咕,晃着身子就出了病房。她一走,屋子里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白忻卉本来是站在床边的,这会儿就觉得腿有点发软,便顺着床沿坐了下来。
段轻哲想要缓解屋内尴尬的气氛,主动道:“常姐这个人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开玩笑。”
白忻卉却并不觉得那是玩笑,她有些抱歉地望着段轻哲:“不好意思,一定是我之前吃东西不小心,害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