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至这一首时,声音忽然转变得凄绝,一时如杜鹃啼血一般。
阿凰伸手缓缓将自己的软剑拔了出来,注入内力抖得笔直,一口喷出自己的金丹。
她的金丹带着润泽的晶莹色彩,在空中转动,却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芒。
只听她厉啸一声,一剑将自己的金丹穿过!
明亮得刺眼的光芒从金丹内部持续不断地放射出来,空中不停地响起类似爆炸的声音,有一种透明的细看却是七彩变幻的液体从金丹破裂的地方缓缓流出,在剑上附着了一会,渐渐渗到剑身里去。
光芒有次序地交叉着变化着,渐渐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阵图,在岛上的人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动弹不得,就连身怀天剑绝技的淳风也不例外。
一片血红的光芒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呼地包裹住淳风,顿时教他的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很久很久之前我问过爹爹,那场众口相传的剑与道的战争,结果到底是什么。
爹爹斜斜地倚在桃树下,粉红色的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在他的白衣上印下浅浅的妩媚痕迹。他修长的眉毛扬起,摇曳的眼神泛着迷离的色彩,忽远又近。然后他说,没有结果。
怎么会没有结果?我急急地追问。那场蔓延着剑修们淋漓鲜血充斥着道修们惨烈呐喊的战斗怎么会没有结果?
“阿凰,世上的事岂非都是没有结果的,镜花水月,朝雾流岚,即使华丽到粲然若梦,也终是云散烟消。正如现在的道修们连自己曾经的名字都忘记了,不是吗?”
我怔怔地望着爹爹没有岁月痕迹的脸庞。柔软的粉红在透明的空气中打着优美的旋飘落,爹爹依旧是浅如小溪又深若大海的笑容,在桃花温柔的氛围中恍惚得似乎一无所有。自从娘去了,爹爹就一直这样笑着,不说快乐,也不说悲伤。
只因为娘说,笑着修炼下去吧,完成我的梦想。
突然有一天,爹爹带来一个比我大一些的男孩子。他说,这个男孩子叫叶封,以后就是你的三师兄了。
封?我正是调皮的时候,就咯咯地笑着道:“那我叫你疯子哥哥好不好?”
他却不像其他的师兄那样对着我恼怒非常,只是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道:“不太好,你还是叫我叶哥吧,叶子哥哥也可以啊。”然后扬起笑容,又清澈又干净,在我小小的心里荡开一点点涟漪。
今后的日子里,他陪我玩耍陪我说笑陪我听爹爹的教导。除了爹爹,他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们每天在桃林中习武,爹爹只是日复一日地吹着晶莹如玉的碧色竹笛。后来叶哥也学着吹起笛子来,清清爽爽的迷惘夹带在笛音中四处飞扬,桃花瓣簌簌地落下,将叶哥总是一身青衣的身影点缀成一道在我心中绝美的风景。
后来叶哥学剑学得有些走火入魔,整日抱着剑片刻不离,我有些生气,爹爹却欣喜地说叶哥将来大有所为。这正是一个剑修应有的样子。
剑修的样子?真差劲。
于是我不再拼命修炼,开始钻研旁门左道的东西比如说卜卦,然后意外地发现自己在卜算方面的惊人天赋。
因为第一次卜卦就卜出了爹爹的寿数将尽。
过了不久,爹爹果然安静地在桃林边的小屋里停止了呼吸。
我拼命地哭泣着,跪在爹爹的坟前,大师兄二师兄都在挑战时丧生,如今我们这一支的剑修只剩下我和叶哥了。
想到我们两个今后便相依为命,我竟有一丝窃窃的喜悦。
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如说我算出原来叶哥是我的真命天子,逼着他和我成了亲。比如说叶哥觉得我修炼不努力,对我开始有一点冷淡。比如说叶哥开始四处挑战,时常带着一身伤疤回来,让我心疼地流泪。
然后终于有一天,我崩溃地抱着他,哭着说:叶哥,我们不修炼了好不好,行不行?
他的眼神一瞬间冷却,冰凉得让我发抖。
我们不做剑修,去到山林里快快乐乐地生活,去找一片新的桃林,春天拂落一身桃花,我会安安静静地听着你吹笛,我们两个在一起……
叶哥看我的眼神像一个陌生人,他说:“你疯了?”
我确实疯了。叶哥离开,留我独自瘫坐在地面上,石板沁起的凉气冰冷了全身。我大声喊着:“叶哥,你想修炼打架,我陪你啊!我陪你啊!我陪你啊……”
直到声嘶力竭。
你是那个季节在我幼小心湖之上淅淅沥沥的一场最洁净的春雨,在你我都已长大的年月里冻结成冰。
可我是谁?
我是阿凰,永不放弃的阿凰,爹爹最倔强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