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望着他背影,掩在袖中的手不由捏紧,直至纤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有疼痛之感传来,才令她渐渐回神。xwanben
她心底有预感,若今日这般眼睁睁望着他离去,便真要教他彻底失望了。
尚未理清心底茫然乱绪,她已快步追上,不管不顾地伸出双臂,自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夫君,别走。”
刘徇脚步一顿,立在原地不敢回首,只垂眸望着腰间紧紧绞住的两只小手,并未出言。
阿姝柔软的身躯渐渐贴在他身后,面颊也依偎着靠在他脊背,闭目感受他坚实宽厚的身形,许久方道:“夫君方才问的,我都不敢否认,只最后的话,并非我不愿回答。”
她说着,抱着他的双臂又紧了些,仿佛怕他就这样挣脱离去般:“实在是,我从未真正的想过此事,眼下也难以说清,心中到底如何作想。”
“夫君,只求你,别在此时便弃我而去。且给我些时日,容我明明白白地想想,可好?”
刘徇仰首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覆上她绞紧的双手,将她纤细手指一根根掰开,回过身,双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背,道:“小儿,我已等了许久,无法再那样耐心地等下去。”
望着她渐渐黯淡恐慌的眼眸,他轻叹一声,心有不忍,抚了抚她发顶。
“我已而立,拼搏奔走十年,方成大业,又得替兄长报仇,如今登上帝位,才知要圆我兄弟二人匡扶汉室,重振国威的心愿,仍然道阻且长。观时人之寿,多有未至不惑便亡的,能活至半百者,已是难得的长寿。”
“我的余生,已注定还要分出大半的精力在朝政国事上,仅余的那点时光,我本愿与你,还有青雀,如寻常人家一般,亲密无间的度过。只是,余生有限,阿姝,我难再等。”
阿姝惶恐地抬眸望着他,一双清亮的眼眸中渐渐蓄满水汽,凝成泪珠,顺着面颊一串串滚落到衣襟。
她咬着唇,心中慌乱不知所措,似乎有喷薄感情就要涌出,却一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只得又伸出手去环住他腰,一头扎入他怀中,抽噎道:“是我不好,夫君,你容我想想,好不好?”
刘徇低头,抚到她面上一片湿润泪意,心口抽痛不已,却暗暗咬牙忍下,捧住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凑上去吻了吻,肃然道:“我心悦你,爱你,将你放在心间,再容不下旁人,只盼你与我一样。阿姝,我再给你些时日,待我出征归来,你若想清楚,回我以同样的真心,往后余生,我定不负你。若不能回应……我亦再无法子……便随缘吧……”
阿姝咬唇,边落泪,边连连点头。
刘徇再次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狠心伸手,将她紧紧箍在腰间的双臂扯开,抹去她面上泪痕,嘱咐道:“时候不早,明日我一早便要起身,便不扰你与青雀,去宣德殿安歇。你且早些睡吧,勿多伤神。”
说罢,也不敢多望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第101章豁然
阿姝呆立在殿门处,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一阵失魂落魄,直至颊边泪痕为夜风吹干,闻内室已然醒来的青雀啼哭,方猛然醒神,抬手擦了擦腮边,快步入内,将孩子抱入怀中,轻拍着哄劝。
今日不知为何,青雀仿佛能体察母亲心中的纷乱,竟也哭闹了许久,待阿姝抱在怀里哄了多时,在屋里来回走动,轻轻颠着,才见他渐渐止住哭,吮着拇指趴在母亲肩头深深睡去。
阿姝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被衾中,又替他擦擦面颊,待见他睡梦中又露出笑容来,方轻舒一口气,自去盥洗安寝。
这一夜,她独自辗转,却难入睡。
耳边时时回响起方才刘徇那一番肺腑之言,只觉纷乱繁复,难以理清。
自三年前,她决定嫁给刘徇,至后来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定会如愿以偿,得了这天下,的确都是存了求他庇护自己与家人的心思。
可到此后,她即便已知晓他待自己的确是一片真心,却仍是犹豫踌躇,始终不敢将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地交出。
她一面感激他,仰赖他,一面也只是听了兄嫂的劝后,才愿对他稍稍敞开心扉,袒露真性情,就连对他的挂念与担心,也都需旁人提醒,才能察觉到。
难道,她对他,真的仅仅只是单纯地寻求庇护,又因他的所作所为而生出些感激之情吗?
梦境里,她这一辈子只活到十九岁便止了,如今忽然从那可怖的梦靥里解脱出来,日后又要如何,实在充满了诸多不确定。
这一夜辗转反侧,直至近鸡鸣十分,方昏昏沉沉睡去。
……
因刘徇要出征,第二日清早,天微亮时,便已起身,穿戴整齐,待用过朝食,就要提步往千秋万岁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