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浑身一颤,陡然回过身去,见耿虎一个人面色憔悴,乐呵呵地站在后面。傅介子见他们姐弟两人重逢,也不好多插嘴,自己退出去看遂成的情况。
遂成还在后堂之中正襟危坐,像是在等人发飙一样,罗娅见了傅介子又慌忙躲到遂成身后。傅介子道:“遂先生,我想问她几句话。”遂成道:“就在这儿问吧,我也听着。”
“好,”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你是怎么跑到楼兰来的?”罗娅哼了一声,并不答他的话,遂成也道:“小娅儿,你说给爷爷听听。”罗娅这才不情愿地道:“他们追我就跑,我跟着一大队黑头发的人过来的,骑着骆驼跑了一年多咧。”
傅介子又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当要你回去当圣女吗?”罗娅哼了一声,道:“才不是,他们说我有教王的记忆,要通过我让教王复生呢,所以把我放在火里面烧,我受不啦就跑了。”
傅介子一愣,道:“让教王复生?你在说什么?”罗娅对他十分不友好,话说了一遍就不肯再说了,遂成摸着她的小脸儿道:“小娅儿,你说给爷爷听。”
“哦,”罗娅冲傅介子哼了一声,道:“他们的教王在神庙里被人杀死啦,教王在世时在圣火令上写下了火经,说教王的精神五百年集阳燧复生一次,拯救火教,他们依照火经上记载的,找一个有教王记忆的人通过圣火令来炼神,这样就可以使教王复生了。”
傅介子怒道:“真是天方夜谭!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来糊弄我么?你这个小丫头,满嘴胡说八道。”罗娅一脸鄙视地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不信我不说啦。”
傅介子道:“纵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便是那个有教王的记忆的人了?”罗娅嗯了一声,面有得意之色。傅介子道:“据我所知,拜火教创教教王名为琐罗亚斯德,已经已经死了四百多年了,要撒谎你也先掰指头算算。你多大了?”
罗娅显然有些疑惑,摸着脑袋道:“好多年了哦,我也记不得啦,教王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看我跳舞了。”遂成听了直摇头,傅介子更是大不了然,道:“这等鬼话也有人信!你个毛孩子十二三岁的,好大的口气。”
罗娅冲他狠狠地吐了吐了舌头,再也不搭他的话茬儿,一个人从兜里拿出葡萄干嚼着,似乎已经忘了危险。傅介子不禁摇摇头,这小姑娘家胡说一气,说得似是而非的,他也不知该听哪句不该听哪句。
过得一会儿,王后带着耿虎进来了,盈盈作福道:“使者救了小妇人的亲弟,小妇人在这儿谢过了。”傅介子见她行的还是大汉的礼仪,忙将她扶起,道:“王后客气了,不过本使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请王后相助。”王后道:“是救霍大将军的公子么?”傅介子道:“这件事只怕王后也难得帮上手,而巫墓之中按耿虎兄所言,里面有数千汉人百姓,王后是楼兰国的王后,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王后惭愧道:“小妇人也是刚刚听二弟说起。有些事情可能大汉使者还不曾知道。”傅介子有些意外,道:“王后所言何事?”王后道:“大汉使者可知拜火教入西域有多少时间了?”傅介子茫然摇头,道:“我的岳父曾在五六年前出使过西域,那时候拜火教已经在西域传开了。”王后道:“最早引拜火教的是朅盘陀国,已经有整整一百多年了,但传到楼兰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拜火教一直未能成为我楼兰的国教,使者可知其中的原因?”
傅介子眉目之间大为讶然,道:“难道是王后的意思?”王后道:“拜火教的行事大异于我中土,诡异神秘,与中土教化不同,宣扬怪力乱神的的灵异事情,而且不服王化,所以国王听了我的劝告,不招拜火教入楼兰,这一平静就是十多年。”
傅介子听她一说才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道:“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要尊它为国教呢?”王后淡淡笑道:“楼兰不比中原大国,还不是为了求个生存。”傅介子听得一愣,道:“难不成拜火教竟能威胁到楼兰国?”王后笑道:“楼兰有大汉撑腰,自然是不敢了,只是拜火教的势力已经渗入到了西域众国,而且匈奴人也支持拜火教传教,楼兰不能地势特别,处于匈奴、大汉、西域众国相接之处,既不得得罪大汉、匈奴,也不能与西域孤立,拜火教在西域和匈奴之间的影响不少,所以楼兰国也不能不与西域众国一样,如今没有拜教的也就只有精绝国了。”
不能得罪匈奴的话从王后嘴里面说出来傅介子倒是不介意,小国有小国的难处,这一点他是知道的,道:“既然现在王后知道了巫墓之事,不知此事可有什么难处?”王后道:“不管有什么难处,我汉人子民都必须救出去,使者,我们借着明日大典之期,我先暗地里向国王言及此事,明日之时由使者提出此事,我们再立即调派军队前去巫墓解救。只是……”
王后突然间想到什么,不解地道:“只是拜火教为何要秘密地修建这么一处地宫呢?再者,他从哪里抓来这么多汉人?”这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傅介子心头,只是他急着想走,不愿意在楼兰境内多待,没有去细想这个事情,王后是楼兰国的第二大人物,什么事情都要想得多一些,她把这一个问题提出来之后傅介子对这事也上了心,道:“拜火教非但有地宫,甚至还有带刀卫队,比起楼兰王宫来,好像差不到哪儿去。”这句话的意思太明白了,王后听了脸色也是大变,道:“我也听阿虎说了,这件事情国王也定然不会允许。”
傅介子道:“要救人容易,只是得防着拜火教的人耍花枪,宫里面的事情得劳烦王后了,巫墓之事则交与我吧。”王后道:“使者对楼兰并不熟悉,我让车护将军陪着,也便便宜行事。”
傅介子知她说的是刚才陪同来的小胡子将军,那人曾陪同尉屠耆一道来过,是个信得过的人,也就答应下来。王后又向耿虎道:“三弟,你这回来可曾带了人来?”耿虎道:“二哥让我微访,我只带了三十多人,伴作行商,我刚刚得救也不知他们的情形怎么样了。”王后道:“三弟先找到他们,派几个回去给二弟传个信,让他向汉廷请兵,这一回的情况只怕有些不妙。”
傅介子听说要出兵,道:“王后,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王后面色有些尴尬,道:“也许用不上,但匈奴屯兵三万在孔雀河岸,以龟兹为驻地,而匈奴使者也就在城中,此事不仅仅是拜火教的事情,肯定也有匈奴人的事,楼兰小国寡民,不足以对抗匈奴,或许不用动兵,但威慑还是要的。”
傅介子想到如此一来,自己出使的计划就要延后了,但有汉人被困于此,而且关系到楼兰国的归属问题,他就是不出使也得把这事给办好,如果楼兰投靠了匈奴,自己出使也就无从谈起了,而且,霍仪在楼兰境内失踪他还没有找到,这楼兰城,只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想到这些,傅介子的心反而静了下来,这些天他总有些心浮气噪,自从进了楼兰城,可谓是一步一个坑。现在既然有了目标,他的方寸也就定了下来,道:“王后,傅介子对楼兰的情况不明,王后有什么安排尽管开口,傅介子依言而行。”王后道:“现在的事情有三点,使者由车护将军陪着盯住巫墓,二弟你盯准了匈奴使者,宫里的事情便由我来安排,别的事情我让尉屠耆去办。”说完又顿了一下,道:“使得的朋友多半在匈奴人手里,我帮使者留心一些,使者勿虑。”
傅介子听到匈奴使者,眼中闪过一丝的杀气,道:“王后,这些匈奴使者可否……”说着做了个斩的手势。王后忙道:“不可!楼兰距匈奴近,而且我们大汉动兵不易,国王始终还是惧怕匈奴的多一些。”傅介子想到如今大汉朝全赖霍光将军调度,国家内部还很乱,一时半会儿也调不到兵来,自己贸然闯祸,只会把楼兰拉进战火,使匈奴占了便宜,想到这儿也觉得自己说话不过脑袋,道:“全凭王后调遣。”
第一卷 楼兰古国 第十八节,老嫖客
车护将军是一个大个子小胡子的楼兰贵族将军,祖孙三代都任秃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