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原来宋超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虽然合伙人是自家人,但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想法,沟通起来比没有瓜葛的外人更难。
王晨陪徐冰雅聊女人感兴趣的事,我无所事事,忽然想到几个月前,宋超要求对委托修造厂加工的零部件提高报价的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不一定就是他所说的,不想让县政府分走更多的利润,很有可能是出于个人利益的考虑。
商战的残酷性一点比真枪实弹的战争低,只是因为没有硝烟,大多数人不了解真相而已。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徐冰雅没少给我灌输过股份制企业的优越性,说这种管理模式是最先进的,内耗最小,管理效率最高。
我觉得她的说法未必完全正确,眼前的古城农机厂,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农机厂现在产销两旺,表面上看起来生意兴隆,但如果合伙人离心离德,心思都用在争权夺利方面,都想让自己个人的利益最大化,这个企业的好日子恐怕维持不了太长时间,衰败是必然的结果。
合伙制企业和股份制企业的区别在于,前者是非法人组织,合伙人对企业承担无限连带责任,后者是法人组织,股东对企业承担的是有限责任。
除了这个显着的不同之外,这两种不同性质的企业,在管理和运营方式上,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没有掌握绝对控制权的管理者,决策的效率不一定比国企高,经营效果不见得比国营更好。
我在想,不知道宋超是否察觉到了这个危机,有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转而又一想,自己纯粹是杞人忧天。
宋老板搞企业的时间,和我的工龄差不多,不管阅历还是经验,比自己这个初涉商海的小白,不知要高出多少倍,这么明显的问题会发现不了,哪里用得着自己瞎操心。
又等了十几分钟,宋超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戴着大框近视眼镜,面色黧黑,看起来特别严肃的女人。
宋超介绍说,她是厂里的副总兼财务部长,刚才自己召集了一次临时董事会,讨讨后同意给修造厂支付六十万元预付款。
这笔款在接下来的六个月内,等额从应向修造厂支付的货款中扣除,也就是我们每个月要还十万元。
看来,宋超在农机厂说话是很有份量的,不但说服了其他两个股东同意借款,还一步到位,把我需要借的钱都解决了。
不用再向赵军求助,我心里挺高兴的。不管对谁来说,求人借钱都是挺难为情的,能不开口最好。
我想亲自去办理支款手续,女副总面无表情地说,毋须劳林厂长大驾,请徐副厂长跟我去财务部即可。
徐冰雅起身的时候,我冲她递了个眼色,她微微颔首,还了我一个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