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妈妈拦住谷雨,指指又脏了的地面。又抡抡胳膊捶捶腰,意思很明白:你跟她置什么气,刚扫干净的地又脏了,再扫一遍累的还是咱们。
劝完后她顿了顿,有些迟疑,最终用不太熟悉的汉话说道:“夫人处子,我以前,惊讶,蒙医没错。”
虽然她腔调有些怪,但连带比划谁都能弄明白她话中意思。
谷雨第一个不信,她家夫人那么好看。她随夫人去过柳府的赏花宴,虽然世家大族的女眷里好些标致的美人,但却丝毫没把她家夫人比下去。这样的人,世子和大人竟然都没有碰,还留着她处子之身?
立秋更是捂嘴:“不可能吧。”
乌兰妈妈也觉得不可能,在场四人中,只有立夏明白这完全可能。
因为她对大人有意思,所以平常格外注意些细节。一路上两人虽没少叫水,但换下来的亵衣和床单却干干净净。正因这点她才笃定,大人跟夫人一定是貌合神离。大人年少有为,即便碍于无奈娶一个破鞋,又怎么会甘心。
随着一天天换下来的床单干干净净,她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男人么,不就喜欢个胸大无脑。她干干净净的,还有一手好厨艺,即便丫鬟出身做不了正室,但做个宠妾绰绰有余。
然而现在乌兰妈妈在说什么夫人还是处子?先前被她可以忽略的许多事实,现在确是一下子清晰起来。夫人身上有伤,大人特意给她买了昂贵的海绵垫子;夫人买了对玉环,大人便如珍似宝天天带在身上;昨晚周氏无论如何辱骂,大人一直不开口,但她只说了夫人一句,便被大人不顾孝道的扇了巴掌。
……
从很多细节上都可以看出来,大人这哪是不喜欢夫人,分明是喜欢到了骨子里。一旦想明白这点,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支持,颓然地倒在地上。
“大人那么喜欢夫人,竟然顾念她身上有伤,压抑住了男人的欲念。我错了,大人最看重的不是家中爹娘,也不是他自己的名声,他最看重的是夫人。”
谷雨被她前半句点醒,嗤笑道:“你才知道啊,夫人那么好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
立夏完全没听进去,她甚至忘了被谷雨暴打过之处的痛楚,躺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大人最喜欢的是夫人,怎么办?”
见她一直跟念经似的重复,谷雨没再理她,而是把扫帚倒过来继续扫地。
等她差不多扫完时,身后突然有人抱住她的大腿。
立夏神色狼狈,眼巴巴地看着她:“周家意图对夫人不轨,如果我找到他们不光彩的事,夫人会不会消气?”
她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谷雨厌恶地转过头。几次尝试拔脚把她甩开,却被她抱得死紧。
立夏顾不得其它,现在她满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
“不仅是夫人,周家还想害大人。我原先不想去周家,是因为这一路上我听过那家的名声,他们家爱强抢民女,爱逼良为贱。我在牙行呆过,知道这些事都是朝廷不允许的。如果我去了周家,找出他们做过这些事的证据。对,周家这些年肯定没少贪钱,我甚至可以找出他们的账册。”
越说她越激动,而听到这些的谷雨也没再往外拔腿。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立夏跟普通人不一样。就如她莫名其妙地帮周氏。不过是早上见了周氏一面,她就不顾捏着她卖身契的夫人,不顾此事爆出来后可能的后果,一门心思去周家通风报信。而她还真有本事,短短时间内把周千户叫来。
谷雨从不否认立夏有本事,同是二等丫鬟她把立秋压死死的。虽然从道义上来说这样很让人讨厌,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本事。然而现在,她却在这种本事下,看到了更深入的东西。
她被爹娘卖掉时已经记事了,她记得自己老家那个贫穷的小山村,有几个从外面买来的妇人。其中有一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还天天被夫婿毒打,就这样她一点都不知反抗,反而屡屡保证要多干活。有一次族长实在看不过去,开口说了她夫婿几句。她夫婿正想忏悔两句的时候,这妇人跳起来抓着族长头发破口大骂。把族长气走后,她跪在夫婿跟前求原谅,说自己让他受委屈了。
当时她看得目瞪口呆,今天的立夏,让她再度想起那个妇人。
她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贱的人,但既然叫她碰上了还躲不过去,那她要有些应付的手段。
“我如果做到这些,夫人是不是就不会生气。如果夫人满意了,大人可不可以消气。”
立夏喋喋不休地说着,到最后抛出了她的期待。现在她已经不奢望大人会喜欢她,她只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一想到大人在责怪她,她心里就跟烧起来似得,难受得都要死了。
谷雨冷了心,面色沉下来,扔掉扫帚回头甩了她一巴掌,声音凌厉:
“贱人,你当自己是谁,想为大人做事的人多了去,不多你这一个。”
立夏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可我真的知道错了。”
谷雨冷笑:“就你这样的,还入不了大人的眼。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
立夏只知道谷雨是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大丫鬟,她能在夫人跟前说上话。
“谷雨姐姐,你的话夫人能听进去。如果我做的好,还请你在夫人跟前美言几句。”
果然是这样的个性,谷雨心下叹息,面色却越发严厉:“谁知道你去了周家后,会不会反过来污蔑大人。”
立夏连忙摇头,就差指天发誓:“大人比周家厉害多了,我怎么会背叛大人。谷雨姐姐若不放心,可以把卖身契收回去。”
谷雨拿过她的卖身契,在她轻蔑的目光中讽刺一笑:“谁稀罕这玩意,记住你今天的话。要是再出尔反尔,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