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能正常呼吸了。原来他们说的不是我,而是卡波妮。我打起精神,走进客厅。阿迪克斯已经收住了话头,埋头看起报纸来。亚历山德拉姑姑在和手里的刺绣活儿较劲儿。嘭,嘭,嘭,她用针使劲儿戳着用圆形绣花绷子绷紧的绣布,停下来把布扯紧,接着又是嘭,嘭,嘭。看来她正在气头上。
杰姆站起身,轻手轻脚地从地毯上走过,示意我跟上他。他领着我走进他的房间,关上了门。他的脸色很严肃。
“他们刚才在争吵,斯库特。”
这些天我和杰姆经常为一点小事儿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什么人和阿迪克斯吵架。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场面。
“斯库特,尽量别再惹姑姑生气了,听见没有?”
我心里还在为阿迪克斯方才劈头盖脸的训斥感到不自在,一时没有听出杰姆话里话外是温和的请求。我就像只好斗的公鸡,周身的羽毛又竖了起来。“你想命令我吗?”
“没有啊,是这样——他现在心里装着好多事情,我们就别再让他操心了。”
“什么事儿呢?”在我看来,阿迪克斯不像有什么特别的心事。
“就是那个汤姆·?鲁宾逊的案子,都让他愁死了……”
我说阿迪克斯并没有为什么事儿心事重重啊。再说了,这个案子给我们带来的麻烦也就是一周一次,而且也不会持续太久。
“那是因为你心里从来都不装什么事情,一转眼就忘到脑后去了。”杰姆说,“可大人就不一样了,我们……”
最近一段时间,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做派简直让人发疯,我真没法忍受下去。他什么也不想做,除了读书看报就是独自出去溜达。他读过之后的书报照例会传到我手里,但是有一点变化:过去是因为他觉得我会喜欢,现在是为了对我进行启蒙和教育。
“杰姆,你这个讨厌鬼!你以为你是谁?”
“斯库特,我说话算话,如果你再惹恼姑姑,我就——我就打你屁股。”
他此言一出,我腾地跳了起来。“你这个该死的阴阳人,我要打死你!”当时他正坐在床上,我轻而易举地揪住了他的额发,一拳打在他嘴上。他回了我一个耳光,我正要还他一个左勾拳,却被他打中了肚子,四脚朝天倒在地板上。他这一拳打得我喘不过气来,可我不在乎,因为我知道这是在打架,他在拼命反击。我们还是平等的。
“你没那么神气了吧?!”我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又冲了上去。他仍旧坐在床上,我没法站稳,索性使出全身力气扑到他身上,又是打,又是揪,又是掐,又是挖。一开始的拳击演变成了一场混战。两人战得正酣,阿迪克斯把我们分开了。
“够了,”他说,“你们俩都上床睡觉去。”
“哈!”我冲着杰姆叫道。在我熄灯上床的时间,他也被打发去睡觉了。
“是谁先挑起的?”阿迪克斯的语气听起来是打算息事宁人。
“是杰姆。他想对我发号施令。我现在用不着听他的,对不对?”
阿迪克斯莞尔一笑。“咱们这样好了:只要杰姆能把你说服,你就听他的。够公平吧?”
亚历山德拉姑姑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她和阿迪克斯顺着过道走开的时候,我们听见她说:?“……这些事儿,我反反复复跟你说过……”只消这一句话,就让我们结成了统一战线。
我们俩的房间是连通的。我关上隔门的时候,杰姆说了声:?“晚安,斯库特。”
“晚安。”我咕哝着回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穿过房间去开灯。从床边经过的时候,我踩到了什么东西,暖乎乎的,带有弹性,而且还很光滑,不太像是硬橡胶,我感觉是个活物,还能听见它在动。
我打开灯,看了看床边的地板——刚才踩到的东西不见了。我敲了敲杰姆的房门。
“什么事儿?”他问。
“蛇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有点儿粗糙,凉丝丝的,还沙沙的。怎么啦?”
“我觉得我床底下有条蛇。你能来看看吗?”
“你是不是在胡闹?”杰姆打开了门。他只穿着条睡裤。我发现他嘴上还有我的拳头留下的印记,心里不免暗暗有些得意。他确信我不是开玩笑,才说:?“你以为我会把头伸到床底下去找蛇,那你就打错主意了。等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