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三田还来我家时,也曾给我看过他两三篇作品,但我都觉得不怎么样。户石也曾非常感动地说:
“三田这次的诗是杰作哟!请务必好好读一读。”
兴奋得犹如自己写出了杰作,但我不觉得有多好。当然绝非低俗的诗,也丝毫没有下流的氛围。不过,我就是不满意。
当时我没有夸赞他。
但是,也许是我不懂诗吧。听到山岸先生评为“很不错”,我很想读读三田后来写的诗。或许他在山岸先生的指导下,写得很好了。
但我还来不及看到三田的新作,他便在大学毕业立刻出征了。
现在我手边有四封三田出征后写来的信。应该还有两三封才对,但我没有保存别人信件的习惯,可以在抽屉里找到这四封,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其他两三封可能永远不见了,只能死心。
太宰先生,您好吗?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无心地漂流,
然后,
军人一年级。
暂时,
“诗”,
在脑海里,
动弹不得。
东京的天空好吗?
这是四封信里的第一封。此时,三田好像还在新训中心受训。这是一封青涩彷徨,犹如在撒娇的信。率直无比的柔软心情过于外显,看得我心惊胆跳。他不是山岸先生打了包票的“最好”的人吗?但我有些不满,总觉得应该可以更好。我与年少朋友交往时,不会顾虑他们的年龄。因为年少,所以要我体谅、多加疼爱,这我做不来。我没有余裕疼爱他们。我希望能不分年少年长,尊敬每一个朋友。我希望以尊敬之念交往。所以面对年少友人,我也会毫不留情地说出我的不满。或许是粗野的乡下人肚量狭窄吧。我无法欣赏三田这种稚嫩的信。过了一阵子,又来一封信。这封也是从新训中心寄来的。
拜启。
久疏问候。
您过得如何呢?
我几乎可说,
一无所有。
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是,
我仍带着信心努力。
这和前一封相比,苦闷沉潜了,有种充实感。我回了声援信给三田。过了不久,收到一封他从函馆发出的信。
太宰先生,您好吗?
我很好。
还得更加更加,
努力才行。
请保重身体。
祈愿您奋斗不懈。
其余,空白。
如此抄完这封信,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是一封令人心疼的信。“还得更加更加,努力才行。”这句话在说三田自己,但感觉也在说我,真令人难为情。“其余,空白”是在说他自己吧。“您好吗?”我很好,但除了这个似乎也无事可说。若无纯粹的冲动,一行也写不出来,很清楚显现出这种“诗人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