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用力点了点头。
“你追过来就是想问这些事情?”宁缺问道。
“嗯。”少女笑若初荷,微羞面红,“我还想告诉你,我叫天猫女。”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向温泉山溪方向跑去,再也没有回头。
宁缺看着少女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只听说大河国人的名字向来极有趣味,但真没想到会有人叫天猫女,这名字实在说不上好听,但和小姑娘好奇漆眸与毛茸茸的可爱感觉还真有几分相衬。
顺着湖畔向回没有走多远,便看岸边低处那片从白石里渗出的水池,清澈池水底部层岩像书页一般清晰,风景不错,他确认距离够远,不会被黄色布围后那些大河国少女误会后,解下行囊坐了下来。
湖畔的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硫磺味道,想着山溪居然是温泉,没有办法饮用,他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荒原上的部落还有燕国联军,都没有选择靠近这些扎营。
“大河国的少女果然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爱泡温泉啊。”
回头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黄色布围一角,他落应圆石上的右手下意识里轻轻抓了一下,这个动作没有什么淫龘亵的意味,只是在回味先前揉天猫女脑袋时的触觉,回味片刻后,他才明白此时的回味是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揉到桑桑的脑袋。
这处湖岩石池四周风景颇美,清静怡人,更关键是天地元气充沛,既然没有办法跳进山溪与大河国少女们共浴快活,宁缺自然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修行地。
第二日,他又骑着大黑马来了湖畔。
坐于湖风之中闭目静静冥想,睁开双眼,抬起手指在风中轻轻画着意味难明的线条,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线条组合在一起便是符文。
目光随着指尖在空无一物的空中移动,遇着难解的关口,他皱着眉头思考很长时间,挥手把意想中的符文会部抹掉,然后继续用手指画着无形的符文。
不知不觉间日头移至中天,微寒的风被照耀的稍暖和了些,他解开身上的罩衣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松泛一下僵硬的身体和微酸的手臂。
便是一伸腰的慵懒、一探臂的惬意,他的目光很自然地向右前方飘去,落在远处林溪间若隐若现的黄色布围上,也许这是身体的自然也许是心理的自然,总之他往那边望了过去,耳中甚至还听到了溪水微溅和银铃般的笑声。
“大河国的少女果然很爱泡温泉啊。”
他再次发出感慨,心想昨天泡着今天泡着天天泡着,再光滑白皙的肌肤只怕也会被泡成打湿的白纸难道那些少女就不会担心?
林溪外几名墨池苑男弟子警惕放哨的身影,愈发证明了大河国重女轻男的传闻宁缺不禁想起大河国前代国君便是位女王,传说中曾经女扮男装关山飞渡远来长安城求学,还与大唐先皇有些不清不楚的故事流传下来……若不是女王只有一个儿子,若不走出了一位书圣只怕如今的大河国男人的地位更加悲惨。
温泉汤如羊乳,少女嬉戏若小鹿,这等想像终究不能把肚子变饱,宁缺行离石池,觅了块干燥地开始堆灶煮食,他今天准备炖一锅乳白的羊肉汤。
“你还会做饭吗?”
天猫女出现在湖畔,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看着正在点火的宁缺,说道:“不是听说唐国的男人都不做饭只吃现成的?”
宁缺早就知道她过来了,头也未抬,说道:“在长安城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做饭,但在这种荒郊野岭,除了自己动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天猫女拍拍手掌,漆眸一转蹲到他身旁勇敢说道:“我来帮忙。”
宁缺见她满脸希冀,虽说极不信任这位大河国少女的厨艺,但还是笑着让开了位置,出手他意料的是天猫女小小年纪,厨艺竟是极为精湛娴熟只用了一会儿功夫便把所有程序完成,然后洗干芋手,只等着最后揭锅。
听着锅中鼓鼓汤沸声音,嗅着已经开始溢出来的肉香,宁缺讶异看了她一眼,愈发不明白大河国女人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一个重女轻男的社会,如此养就如此温柔的性情,娴熟的厨艺?
揭盖盛汤,宁缺递了一碗过去,天猫女嘿嘿一笑,两个人坐在湖畔的寒风中开始饮着微烫的汤,从身体到心灵都变得暖和起来。
“大河国很暖和吧?”
“嗯。”天猫女点点头,看着湖面上的薄冰,打了个寒颤说道:“真没想到燕国居然会这么冷,路上在西陵采买的棉服,好像完全挡不住风。”
“过些天到了真正的冬天,或者进了真正的荒原深处,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刀子样的风,说起来你这么小,怎么就跟着师姐们来前线?”
“我今年十四了。”天猫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疑惑问道:“还小吗?”
“十四不小吗?”
天猫女再尖微蹙,嘟着嘴说道:“十四都可以嫁人了,哪里小。”
唐律好像是十六岁才能嫁人?宁缺端着汤碗,看着湖面远处缓缓扬起的热雾,想着桑桑今年刚好也是十四岁,难道在大河国便能嫁人?喝完羊汤后,天猫女不顾宁缺的反对,极麻利地摘下颈间的草毛围领,卷起衣袖,把碗筷锅盆刷的干干净净。
看着湖畔忙碌的小小身影,宁缺很自然地又一次想起桑桑,离开长安城后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很少会想起家中的小侍女,然而遇到天猫女后,不知道是相似的年龄和身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想起桑桑的次数越来越多。
“一点小礼物,聊表谢意。”
在天猫女告辞的时候,宁缺从行囊里取出一匣小点心递了过去。
天猫女本想推辞,但看着木匣上精美的徽记,大大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惊喜呼喊道:“这是长安悔……芙蓉记的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