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船上有随行大夫,锦瑟站在外头,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那种难闻的味道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顿时有些反胃想作呕。
她转身去了隔间,叫来服侍付余安沐浴更衣的奴仆。
“受那么重的伤你们为何瞒而不报?”
“那位小公子不让我们近身,换下的衣衫也被他偷偷丢到江里去了。”
听到这,便知对方有多谨慎,锦瑟挥了挥手屏退这些人,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时徐大夫带着药童进来了。
一番欲言又止的叹息,像是有些难言。
“直说便是。”
“小姐,那位公子身上有很多被虐待过的伤痕,新伤加旧伤,几乎没一块好肉,他自己偷偷包扎过,从手法上看很是熟练,可想而知这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
而且那些受伤的地方都十分刁钻,若非掀开他的衣衫来瞧,几乎不会有人知道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那么多伤痕。
“船上药材不多,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如今就看他自己熬不熬得过去这一关了。”
锦瑟皱了皱眉,“竟伤的这么重吗?”
可他却不仅未表现出半分疼痛,还状若常人,如此坚韧忍性和伪装,锦瑟脑海中莫名就浮现一张令她烦躁的脸。
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入夜,锦瑟久违地又做了一个有关前世的梦,惊醒时满头虚汗。
她披了件外衫,不惊醒守夜的丫鬟,悄悄去见了付余安。
一入里间,便是冲鼻的药味和血腥,少年身上缠着许多白布,面色苍白如雪,还陷入在昏睡中未醒。
锦瑟迟疑稍许,还是伸手拉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褥,对方腰侧的肌肤也被白布缠绕,她只好取了把剪刀过来。
等弄开那块白布,看到鞭痕伤口下那块仿若梅花一样的胎记时,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锦瑟深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的热意都瞬间抽离,遍体生寒。
竟然真的是他!
难怪她总觉得他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可就是想不明白在哪里见过,直到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参加宴会却被宵小算计,给她下药,要毁她清誉,她强撑着几分清醒又是爬窗又是钻狗洞。
却误入隔壁侯府温行之的院落,彼时他未被重视,连个守夜的小厮都没有,又受了寒没有力气,便被她钻了空子。
那大概是她前世胆子最大的时候了,绑了他的手覆了他的眼,情动之时吻落在他腰间的梅花处,看着他咬唇瑟缩,一副任由宰割的脆弱模样。
后来解了药,她就跑了,第二天被传染了风寒,躺了数日才好,记忆也模糊了,忘了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
几年后嫁给温行之,看到他腰间的梅花烙印,她才认出了那晚的人是他,但彼时他已及冠,二十有三,面容也与少年时很不一样。
可这场梦却让锦瑟又回溯了一遍那个夜晚,于是她终于看清了少年时的温行之长什么模样。
将被褥重新盖回去,锦瑟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人。
温行之,字余安,生母付氏,所以付余安便是温行之,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延镇?
锦瑟想到前世她与母亲并非这个时候回去,也不曾在延镇逗留,所以前世他到底是怎样归京的呢?
她一直都知他过往不易,却不知竟艰难到如此地步。
可那又怎样呢,她已不会再心疼他。
眸中一片清寒,锦瑟放下抵着他脖颈的剪刀,她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下不了手。
不是因为还舍不得放不下,而是过于清醒,以至于锦瑟明白,温行之和付余安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还什么都没做,她要是把所有的怨恨报复在他身上,那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