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上这玉他三兄妹一个一块,他平日从不曾戴在身上,唯有小三儿与易数才轻易不离身。今日成亲,鬼使神差的,他不知道犯什么浑,竟随手将这玉戴在颈子里,让他轻易在自己的卧房里看到了二弟的贴身物件这恼窘竟无处可说!
“睡吧!”
他扯过龙凤被,将二人裹在里面,许是这几日劳累过度,更兼着今日气恼加身,两眼一闭竟睡了过去。
良久,双手被缚的英洛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侧呼吸浅浅的男子,再次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了句:“易数你个王八蛋!记得这辈子别撞在老娘手里!”
此日,将军府中小厮丫环疯传,易四爷性格暴戾难惹,嫉妒之心极重,新婚之夜乱吃飞醋,将新房内一套茶具砸了,四位姑爷里面,是当之无愧的悍夫加醋夫。
相思难表(一)
宣熙二年的正月十五,长安城银装素裹,一大早星萝与冬萝便将洗漱用具端进了易柏的松雨馆。馆内遍植孤竹,一棵松也无,不知为何当初起了这样一个名儿,据说是她们那风流将军的杰作。
星萝将铜盆放在门口,止不住的轻声抱怨:“少夫人这多早晚才能想起咱们少主子?都已经在这院里歇息了三个月了,连那两位…”抬颌向着周峥所居的春晖院与夏友所居的碧烟楼示意:“……不过是一年半载,都丢到了脑后,咱们少主……唉……”
冬萝眉现忧色,忍不住露出赞同的表情。下一刻,但见门由里面打开,门口站着的男子身着天青色长衫,衣装整齐发丝不乱,淡淡一眼扫过来,星萝立时形同锯嘴的葫芦,没了声息。
星萝性子刚烈,起初确也看不惯这位新来的易四爷,新婚的第二日,府中疯传的四姑爷悍夫与妒夫之名能传得如此之快,星萝功不可没。
新婚初日的早安,星萝与冬萝服侍着两位新人起身,略略进了些膳食,便去前厅向英田与燕婉请安。
华彻大婚之日,并未有幸得到这般殊荣。英田眉花眼笑端坐在主位,但凭一双新人跪下来敬茶。燕婉由始至终笑意满面,只紧紧盯着英洛抿着嘴儿笑。
周峥与夏友昨夜恶战一番,却是容新人先回,他二人不但得打扫战场,还有大忙在后面,至今未曾回得府来歇息一番。
华彻在一旁久坐,眼见着英田笑意慈蔼,猛如醍醐灌顶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岳父,从头至尾竟不喜欢我?往常那客气有礼的笑容里哪有半分慈蔼的影子在里头?
他这里神思恍惚,那厢新人请过早安,但见英田一招手,旁边小厮恭恭敬敬捧着厚厚一摞帐册过来,放在案上。英田捻髯而笑:“贤婿啊,你也知道英府尚文,出了洛洛这丫头一个武将,已是异数。如今两府并立,经济拮据,度日艰难,既然成了一家人,爹爹也就不客气了,家中管理之责,以后少不得要你来替洛洛费心一二,打理一番了。你那三位哥哥,你应该早有耳闻,峥儿只知建功立业,衡儿一门心思扑在药草上,彻儿么………乃是出了名的大家公子,哪里管过这些琐碎的事情?目下两府帐本皆在这里,老夫这就交给你了!阖府下人但有不尊者,皆掌嘴五十!若有不听四姑爷号令者,逐出门去,另觅生路!”语声至末已是极为严厉,目光在厅中仆人面上巡梭一圈,诸人皆低了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华彻不由苦笑,如今方确信,这位岳父大人是真的不喜欢自己!这番话,分明是说于他听,却偏偏要借敲打仆人之名,敲山震虎。说什么“彻儿么……乃是出了名的大家公子……”这话亦算得上温婉有礼,颇为符合礼部尚书大人一贯的表述方式,但若换成民间升斗小民的说法便是:彻儿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强抑黯然的神色,但见易柏淡笑有礼:“既然爹爹放心,那柏就不再推辞了!星萝,将帐本收起来,送到我房里去。”
星萝正侍立在英洛身后,面朝英田,纵是心里不满亦不敢触了英田的面子,唯有低低答道:“是,奴婢这就送回房去!”
翁婿两个双目相交,相视一笑,就此达成了默契。
由此,四姑爷在府中的地位,不容人忽视。也有好事之徒背后嚼舌根的,拿易柏的旧事,便是洛霞坊那日的事来作谈资,不过半日便被尚书大人知道,喝了二门掌刑的婆子来,各扇了五十个嘴巴子,鲜血淋漓,只差逐出门去,方才歇了谣言。
众人如今方知, 尚书大人并不是一位毫无脾气的老爷,只是轻易不动气罢了。
又过得两日,周峥与夏友忙完了回府,易柏在英田的相助之下,已在府中立稳了脚根,独掌经济大权。
英洛自那次见识过老爹的怒气,在他老人家面前,早已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但凭老人家差遣,总不肯拂了他的意。如今得了英田示警,哪有胆量来招惹易柏?不过就是在心内腹诽一番,眼见着爹爹对他青眼有加,他也确有些手腕,不过进门两日,不知用了何种手腕,便将府内一个月的粮饷给挣了回来。
跟他前去东市的仆人回复:“四姑爷不过就是跟一个大粮油铺子的老板闲聊了几句,那老板便封了一份银子给他,口内感激不停,说是多谢大公子指点迷津!”
英洛思量:这人一个主意便可卖得几百两银子,真可谓奸商!
两人同床而居,他竟秋毫不犯,不过是晚间逼着她一同练练大字而已。眼见得今日周峥与夏友返家,她一早缠着夏友将这两日朝中动向探问得清楚。至晚间青灯初起,但见他肋下夹一摞帐本,信步而来,面上不见一丝恼意,春风拂面般道:“二哥两日未回,爹爹交待了府中帐目要我来管。小弟连夜翻阅,感于府中经济拮据,因此想了个生财的法子,但却需劳动二哥大驾,不知二哥可愿意助我?”
夏友本与易柏同年,但他一声声二哥叫来,竟教他心里不由拧起了疙瘩,只是面上并无不豫之色,浅笑道:“不知四弟有何良方?不妨说来听听?”
易柏言语恳切道:“不过是想凭借二哥一身本事,赚点养家糊口的银子,此事若无二哥,全无可能办成!”言罢深施一礼,竟是诚意相请的架势。
夏友连连道:“四弟不必客气!”心内已经要呕出一团火来,暗火烧心。
易柏所说,不过是在东市赁一处门面,专治疑难杂症。往日夏友早在城中施药施救,更有不少人交口称赞他的医术与医德,只因他耽于调养英洛的身子,无意营利,自然从无开药铺的打算。
但今日易柏却是有备而来,从铺子的看诊到制造成药贩售,以及雇佣大夫坐堂,细细听来,夏友每日不过抽出两个时辰奔波,足以应付,但偌大英府,便可日进斗金。
末了,且等夏友在旁摇摆不定,英洛不知就里,傻添了一把火,跃跃欲试道:“衡哥哥,不如你去试试吧,等我下朝了,就去看看。你不是一直有这个想法吗?大公子做生意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定是稳赚不赔,又可造福于民,何乐而不为?”
夏友迟疑道:“洛洛,那你的身子……”
“衡哥哥,你多虑了!我能吃能睡,不过每月月初忍忍,就过去了。十年的日子还长,总有找到良方的日子,也不急于这一时……”
易柏但见她温柔相劝,他眸中不由平添一抹幽色,转眼展颜而笑,点头道:“洛洛说的也有理,说不定在外间诊疗疑难杂症,哪一日能想到个更好的良方呢!”
眼见夏友终于点头,他二人眼神缱绻,易柏不由打趣道:“洛洛,二哥这两日可累惨了,你在身边又作怪,扰他清梦,不如今夜暂且跟我回去,等二哥休息够了,有多少休息日子不可以粘在一处呢?”说罢也不顾二人神色,将英洛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