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友拿手拧了下她鼻尖,亦叹道:“我两个的官司,还不是因你而起?可叹此时你竟撒开了手!真是可恨!”虽道可恨,目中缠绵之意未褪,俯身上来便在她颊边印了一记,复又将她搂在怀中,作那亲昵之事,一番光景,不足为外人道也!
二人自成了亲,夜夜在一处。竟是新婚蜜月的日子。英洛虽被政事烦得头痛不堪,但她偏有一个好处。无论在女帝处受了如何不堪的鸟气,回到家来,均是端一张笑脸,哄得夏友欢喜无限,愈加缱绻。
因此,今日宫宴,英氏父子兄妹三人一桌,也不知是谁携着谁了?
酒至半酣,宫中乐姬舞人一场场跳下来,佳肴美酒,镶金砌玉的食皿银箸,照着通明琉璃宫灯,真是一场繁华盛梦,霓裳悦事。
正在众人享乐之际,忽听得殿外一阵喧哗,有人大声斥责道:“狗奴才,竟是将本王也不放在眼内了?陛下可有令,不许本王面圣?”语声尚带着一丝稚气,竟是个少年的声音。
众人还未有何反应,多数外臣均在心内暗猜:能在殿外大闹并自称本王的,不知是先帝哪位皇子?
却见得殿上皇长子已经惶然向女帝面上看去,倒底小儿,尚沉不住气,口中喃喃道:“九皇叔?”
女帝面上已是铁青,冷冷道:“将九王弟带上来!怎么说今日也是宫宴!”
外面已是一阵喧哗,小黄门扬声道:“宣九王晋见!”
足音由远而近,一殿的目光都盯着殿门口,不过片刻,便见得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昂头进来,年约十四五岁,头上小玉冠之上东珠耀人眼目,面上一双秋水灿眸,潋滟非常,顾盼有辉。其下身着亲王袍服,月白袍服之上隐绣富贵花团璀璨,更显清贵之气。身量欣长,玉容含愁,到得殿前纳头便跪,口中已道:“皇姐恕罪!新春之日,皇弟本不该来惊扰皇姐,但三皇姐在宫外,不知身体如何?她虽犯下大罪,到底骨肉血亲,还望皇姐看在母皇面上,容臣弟前去探看一番?”不容得女帝答应,早已磕下头去,将殿内地砖之上,磕出了一串血印子!
女帝眸色暗了几暗,将拳头握得死紧,旁边李秋紧张的看看母亲又看看殿下所跪王叔,小脸染上愁意,几乎要急得哭出来。
这种时候,殿内众人都停止了吃喝,静阒无声,唯有少年磕头之时,将殿上玉砖撞得咚咚响。
半晌,女帝方柔和了面色,亲自起身走下来,将少年扶起来,道:“九皇弟说哪里话?三皇妹不过一时气闷,朕也不过是让她闭门思过!本拟待得她气消之时,自然让她四处走动。九皇弟现下找上来,既是新春,皇弟这就代朕去探看她一番吧?”
九皇子大概是没想到女帝轻易答应,本来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定,此时被她扶了起来,表情未免有些傻呆。
女帝注目殿内,道:“哪位爱卿陪同九皇子前去探往三皇女?”
殿内诸臣皆低下了头。……自李岚被囚,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如何还敢攀上李岚这位皇女?
却见得女帝忽尔古怪一笑,道:“英洛何在………?”
那面色素来生寒的女子越众而出,跪在女帝面前,道:“臣但凭陛下差遣!”
“英爱卿,朕命你护送九皇子殿下前去三皇女府探病!朕这位皇弟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旁边九皇子面上热血披面,他犹不屑的看了这女子一眼,冷冷道:“有劳英大人了!”
她亦淡淡道:“不敢!殿下请!”决无攀结之意。
九皇子冷哼一声,当先走了。
九皇子,名瑜,其实年方十三,先帝与兰贵君之幼子,李岚之幼弟。出生之时,先帝曾缈想其长大成人之丰姿,盛赞“其颜如玉”,故赐名为瑜。幼时深得先帝喜爱,故四岁之时已有封号,为楚王,乃先帝众多皇子之中唯一有封号的王子,备受尊荣。
自先帝薨逝,兰贵君被逼殉葬,李岚被囚,李瑜皆不动声色,今日大宴之时冒死前来,逼得女帝发作不得,无奈之下允了他,无论何人思来,这小小少年,已渐露峥嵘。
兴庆宫内,他大闹国宴,英乔曾在英洛耳边小声将这少年来路点拨。英洛出得宫时,已见宫门之外驻留一辆华丽马车,想来便是亲王车驾。马前一清秀小子见得二人出来,身后随行一队御林军,早早趴伏在地,竟是自充踏马石之责。
李瑜大概在宫中生活太久,将额上血迹擦过之后,眉眼之间的骄矜之气此时方显了出来,抬手指道:“你,侍侯本王上马!”他的手指所指,恰是英洛。
那马车之前跪伏的小子苍惶着一张脸,悄悄抬起头来打量面前情势。英洛身后程元与陆姜乍然变色。陆姜向来稳重,程元却是块爆碳,上挺身上前,道:“楚王欲要我家将军充当下等小厮,岂不是侮辱臣下?”
那知李瑜抬抬下巴,傲然道:“不过是皇姐面前的一条狗,皇姐指东,她不敢往西,焉敢在本王面前摆起架子来?!”
英洛忖其意,大概是看不惯自己近日所为,故要折辱与她,好出口郁气。她也不作怒,淡漠一笑,道:“程大哥退下,殿下既要小臣做这踏脚石,也无不可,只盼殿下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李瑜一双秋水眸子睇过来,倔强道:“本王所做的事,岂有后悔之理?不过是服侍本王上车,这般的推三阻四,是不愿将本王放在眼里么?”不知为何,他面上忽然涨得通红,就是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