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见他提起英府小姐,不由狂怒道:“是不是英府小姐,与你有甚关系?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少主,今日伤了我姐姐,他日定教你还回来!”纵身一跃,正正从楼上跳了下来,落在下面一众侍卫身边。
但见英洛面色惨白至接近透明,嘴边尚有血迹未曾拭擦干净,正倚在程元怀中休息。原来当时事有急巧,英洛当时从上面跌下来之时,这帮侍卫之中有华彻当初安排的两名高手,内中一人见机得快,在她跌下来之时认得衣裙,早飞身而起,将她接在了怀中,倒使她不致受什么皮外伤。
那侍卫将她接住以后小心放在一旁凳子上,但她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一口气没忍住,喷出来半口鲜血来,其余的早顺着喉咙口又咽了下去。
是以,薛嘉虽当时惊呼出声,探头看时见有人早已接了英洛去,不由长呼一口气,这才挥剑与南宫战在了一处。程元心念英洛,早从楼上退了下来,近身照顾她。
梅蕊拄剑而立,眼瞧着那剑术奇佳的少年下楼去,只觉大腿被刺之处钻心般的疼,还要低声问:“南宫,刚刚那丫头?”
梅蕊与英乔的婚约却是鲜有人知,之前英洛与梅蕊缠斗之际南宫沉醉未醒,并未听到她二人说了些什么,被她提起了话头,垂头丧气道:“假如我没有猜错,楼下那女子便是尚书大人唯一的千金!我们……还是去瞧瞧为好!”梅蕊不防听了这话,再想起初见时那姑娘气恨的面孔来,不由苦笑连连,拄着把剑跟南宫一瘸一拐下得楼去。
楼下汉子见到这两人,哪敢挡路?竟是中间留出一道四人可能过去的通道,容他二人过去。
南宫南手中紧握匕首,立定在她面前,似惊似喜道:“姑娘何时来龙城的?怎的也不来我家做客?”那知道伊人从鼻端冷哼一声,道:“我若是早去你家,怎么能看见今日这场好戏?难为哥哥竟一直将你挂在嘴边,赞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南宫南与英乔相识日早,几乎算有总交之好,闻听此言极为尴尬,哪知薛嘉却煽风点火,似乎还嫌她太过仁慈,道:“姐姐与我等一早便惦着前去拜山头,哪知道南宫少主不光行为不检点,便是南宫家门口的狗也比别家凶狠,挡着不让进!”他心性单纯,既然英洛如此骂,也不过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走,内中情缘却是当真不知。不想此言却触动了梅蕊心事,南宫南不检点,这不检点的对象分明是自己,虽没有指名道姓,却也算不得什么好话。她冷着脸僵立在一旁,只上下将这英府小姐打量。
初初相见
但见这位英府小姐青衣素发,容貌清艳绝伦倒在其次,眉眼间露出的冷厉铿锵之色却是女子之中极为少见的,静静看过来的眸光有冰寒雪魄之味,冷冷吐出来三个字:“杀了她!”杀气凛人心魄。
梅蕊一怔,已见得她身后一众侍卫拨剑而起,欲斩之而后快。她虽不惧恶战,到底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女子手下,当下冷冷道:“既是英府小姐,当知道我是何人,为何还要痛下杀手?还请说个明白!”
那女子目中恼怒冷嘲之色渐浓,猛然朝前一扑,又喷出一口血来,将胸前衣衫染得通红,扶着她的粗壮男子急道:“将军莫气,莫再气了,为个女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那口气竟似哄个小妹子一般,全然不是主侍之间应有的情份。
但见她冷冷朝大堂众人睇了一眼,那些个惯见杀戮的汉子竟然不敢与之目光相接,垂下头去,南宫南适时斥道:“还不走?莫非是等着领赏不成?”不多时那些汉子便走得干干净净,连堂中掌柜共小二也不见了踪影。她方微微一笑,将下巴之上血迹拿袖子随意抹了,道:“敢问梅小姐可有婚配?”
梅蕊点点头。
却见英洛收了笑意,目中泠泠,朗声道:“今日当着诸位我不妨明说,此番前来,在下奉了家父之命,要为兄长寻得未婚妻梅姑娘,以盼哥哥早日成婚,得配良缘。但站在我面前的梅姑娘却当众与别的男子勾肩搭背,成双入对。大周虽有一妻多夫之例,梅姑娘大可三夫四侍,但前提是,你得退了与我英府的亲事,不然,当我英府是什么人家?况家兄自知婚约在身,对别的女子从来不加辞色。我的哥哥英乔,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当得起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来匹配!”她目中泛起引人为傲的灿烂光芒来,如璀璨星石引人回顾。周遭鸦雀之声不闻,众人心中皆升起了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假如自己是让她如此心心念念维护的兄长……
她却看向梅蕊,目光忽的一冷,道:“不成想今日却让我知道了你是品性不洁之人,哪里就配得起我哥哥了?不如杀了,我再替哥哥找好的来娶!”微微咳嗽一声,以手掩唇,却有血色顺着手掌缓缓而下。
众人观其声色,决不似戏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为这女子狠厉所憾。
梅蕊挺直了脊梁,讥诮道:“闻得英伯父家教良好,一双儿女知书识礼,不想妹妹竟是张口闭口便要杀人,也不怕替伯父抹黑吗?”
英洛看她一眼,抬手再次擦了面上血迹,“呸”一声啐出一团血唾来,正正沾在她紫色复纱罗裙之上,淡然道:“谁是你的妹妹?!瞎了你的狗眼了?!你也配跟本将军称姐道妹?死在本将军手上的人命虽没有万儿八千,但千儿八百还是不止!杀个把人算什么?奉劝你去长安城打听清楚,本将军还有个浑号今儿一并告诉你,城中众人皆叫本将军‘罗刹英’!”
梅蕊昔日也曾听起过这位罗刹英的事迹,但她从不是饶舌之辈,是以并不曾把她与自身联系到一起,听过就忘,从不萦怀,今日始想起旧日故人提起对这位罗刹英的叹息之语:人却是顶美的,生就的花容月貌,手段却也是顶辣的,想要你死,法子层出不穷,并非只有射杀斫砍二招,想及此,她不由凝神屏气,虽面对的是身手重伤似要将心肺呕出来的女子,却也是手握剑柄,不敢大意轻敌。
南宫南此时酒意消散,心有愧悔,左右为难,他朝前一步挡在梅蕊与英洛一众人面前,有心说和,又见英洛病恹恹娇怯怯靠在护卫身上,但眉目之间厉色不减,目光凛然的看了过来,他少不得硬着头皮道:“英小姐见谅,在下委实是喝过了头,并不知梅姑娘与乔兄有婚约在身!乔兄与在下也算得知交,这样大事竟瞒的死紧!”不成想英洛接过他的话头:“这事瞒着你都是这般境况,若是被你知道了,岂不是……连人都要娶进南宫府去了?”她朝后靠了靠,只觉五脏巨痛,只是向来忍痛成了一种习惯,除了面色青白,甚而连唇色亦从变成了淡粉近至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