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们在下面支撑,所谓的节度使,亦不过是无垠之水,无根之木罢了。”
李缜觉得,如果高尚告诉自己的事,都是真实的,那么即便通过权力之争,将安禄山调离河北,这安史之乱,也是必然要发生的,只不过时间可能会推迟一点。而想要彻底解决河北的问题,就得瓦解河北大族的反心。
“李郎,河东是片热土啊。兵精将勇,又有盐铁之利,兼之人杰地灵。”高尚早已看出李缜的心思,甚至还替他说了出来。
“哈哈哈,知我者,十三郎也。”
“李郎,我们得抓紧了。再晚上几年,就只能空有髀肉复生之叹了。”
高尚的意思其实是,要借助这次榷盐铁的机会,重新分配河东各大族的利益,以将他们紧紧地捆在杨李党的战车上。
“苗发如何?”李缜问道。
“苗晋卿刚被魏郡的百姓立了碑文来纪念。所以,苗家不行。”高尚摇摇头,“而且苗发胃口太大,竟敢私自索要没有登记的矿洞,这是找死。”
“那便挑拨王承礼与他争斗吧。”李缜道。
两人正在闲谈,忽地听闻门外有人求见。忙出去一看,却看廊道上,站着一个颇显苍老的人,这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一副远行而来的模样。
“你是何人?”高尚问。
“绛县草民,有事,想求见两位官人。”
“草民?就你这皮肤,像是要为衣食发愁的吗?”李缜一眼就从那人的手上发现了不对。
“哈哈,官人果然慧眼,在下便是刘奉仁的管家,张俊。”
高尚听了,什么都管,伸手就要关门。
“官人,官人,小的带来了实证,容小的说两句,说两句。”张俊见状,忙将脑袋挤进门缝,也不怕会被门给夹了。
李缜心道,这张俊好快的消息,裴宽尚在与王承礼谈判,准备发兵捉拿刘奉仁,这张俊就闻着味来了:“说吧。”
张俊解下蓑衣,两人这才看见,原来张俊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大布包。
“这些,是我们阿郎经营铁矿这么些年,记下来的账,阿郎说了,要我拿给你们。”张俊道。
高尚随手捡起两本年份近的,一一摊开一看:“这账本,可是会要了许多人的命。”
“这就是阿郎的意思。”张俊道。
“为何?”
“阿郎是刘奉芝的远亲,早年在长安侍奉他,因为能书会算,所以刘奉芝让他回河东老家经营。这河东的家业,都是阿郎替刘奉芝挣下的。但最近,长安那边,却传来消息,刘奉芝要让阿郎的命,来保住自己的官职和产业。阿郎一听,便怒由心生,所以希望两位官人,能替阿郎,好好惩治刘奉芝。”
“我为何要信你?”李缜问。
“前些日子的铁石,还有两名管事,便是阿郎给两位官人的见面礼。”张俊淡定道。
“那你对刘奉仁的女儿,是否有过意思?”高尚忽然问。
张俊浑身一抖:“是,我也确实因此憎恨过阿郎。但三天前,阿郎与我谈心,跟我说了他这些年的遭遇后,我便同情他了。于是答应,替他做好这最后一件事。”
“听你的意思,刘奉仁是不准备活了?”高尚问。
“唉,阿郎自知已无生路,但一想到,这些年,尽心侍奉长安和河东的诸多贵人,到头来,却没有一人,愿意替他脱罪,心中就愤愤不平。”
张俊说着,朝两人拱手一礼:“二位官人若是想立功,还请尽早带人前往绛县,阿郎兴许还能再告诉两位一些事。若是晚了,指不定,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谁要杀刘奉仁?”李缜反应快,立刻听出了言外之意。
“多的是了,河东郡的三任太守,河东道的几任节度使、采访使。就王大夫和裴公与阿郎没有财帛往来。”
“张翁,你送来了这些,可是愿意作为人证?”李缜忽然问。
“若是可以,草民当然希望,能就此隐匿。”张俊道。
李缜听了,沉思片刻,而后点了点头。